屋顶飘然而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赵白的面前。
“好久不见,赵将军的眼力还是如此犀利啊。”
窝阔台的嘴角挂着一缕笑,眼睛却是很不屑地看着赵白。
赵白完全没有避让窝阔台眼神的意思,反而迎上一步,几乎靠近了窝阔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
“三王子殿下还真是好雅兴,竟然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高坐屋顶,笑看这屋里的悲欢离合。”
窝阔台大笑起来,眼神已经变了味道,由不屑中竟多了一丝淡淡的警戒。
“没想到赵将军是这样诗情画意的人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会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真实的镇南王赵白呢。”
“三王子说笑了,赵白一个凡人,哪里还会有人来刻意装扮?要是有人想要通过伪装来牟利,大概率也是把自己变成三王子啊。”
窝阔台的脸色微微一笑,不过,马上脸上又堆满了笑。
“赵将军可真是高看了在下。父汗有那么多的儿子,我窝阔台算是最不受父汗看重的了。”
他说着,眼神里竟真的多了一丝沮丧,嘴角微微抿起,甚至能让人听到他那上下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
赵白马上想到了望乡楼里的拖雷。
他的心中竟浮出一个念头来,他盯了窝阔台一会,突然笑意浮上了他的脸。
“赵白可是听说三王子是最受大汗器重的,不过,赵白也有许多的疑惑,三王子这几年一直被闲置在临安,反而是四王子拖雷殿下跟着成吉思汗东征西讨,这是因为大汗想要让三王子静修养性吗?”
只听咔嚓一声,窝阔台身旁的一棵小树竟被窝阔台一掌给打断,树叶纷纷落下,像极了即将死去的黄蝴蝶。
赵白抖动了一下脸皮,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倒让窝阔台清醒过来。
“赵将军还真是对窝阔台关心,其实是窝阔台要求一直呆在这临安,至于原因吗?我想赵将军也是很清楚的,我啊,就是一个为了美人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见窝阔台竟然将小兰拉出来当理由,赵白只觉得牙齿深处传来一股酸涩之感,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赵白的理智给冲散。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笑道。
“三王子说笑了,像三王子这样有雄才大略之人,哪里会被情情爱爱给困住,三王子之所以一直呆在这里,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来来,我们不要去想那些让我们不开心的事情,如此好夜色,安静喝茶多好。”
赵白说着,伸手示意窝阔台在他对面坐下,为窝阔台斟茶一杯,递了过去。
窝阔台接杯的同时,已经将内力贯注在右手上,顺势将茶杯往赵白那一推。
可是让窝阔台再次受挫的是,赵白的手纹丝不动,就好像窝阔台根本没有使力一般。
“三王子是嫌弃我这杯茶水不够清甜吗?”
赵白微微笑着,瞥向窝阔台的眼神里却是一丝让人惊惧的冷峻。
“赵将军你这是谦虚了,谁不知道中原的茶叶香远益清,赵将军的这一壶庐山云雾又是茶叶里的极品,就更是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了。”
赵白见窝阔台举杯将杯一饮而尽,嘴角的肌肉不由地抽动了几下,一缕阴鹫的笑浮了上来。
他却没说话,也举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
就这样,两个男人都好像只专注于喝手中的茶。
但他们彼此的心中都明白,对方一定是有事要和自己商议。
现在要看的就是谁能耐得住性子。
在这里,主动的人不仅占不了先机,还会失去许多谈判的筹码。
眼看着一壶茶已快见底,东方似乎也从黑暗里扯出了一丝乳白。
窝阔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来临安这么久,今晚喝的茶算是最合心意的茶了。”
赵白闻言,知道窝阔台就要说出自己的目的,微笑地将最后一点茶水倒进了窝阔台的茶杯里。
“三王子这深更半夜前来,还在这寒夜里呆了这么久,应该不是只为了和我一起品茶吧。”
“赵将军,你真是多虑了。其实我还真是路过,想到这毕再遇也称得上是你们大宋的一名伟将,刚想前去拜访,谁料我还没进这毕府,就见飞羽大人带着皇城司的人进了这院子,我也只能跳到屋顶,静观其变。”
窝阔台突然凑到赵白的面前,低笑道。
“将军也是知道,你们中原人,尤其是中原的那些官们,王们最喜欢的就是欲加之罪。万一这飞羽大人要对毕将军不利,我这个局外人也是可以将毕将军救出来的,是吧。”
赵白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不得不承认我窝阔台说的就是事实。
大宋几百年的基业之所以现在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君主的无能。
而君主的无能又导致了一大批贪官污吏地出现,这些奸佞之徒为了自己的利益,又要挟君主,为君主想要奋进创新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
将无能累死三军,帅无能分崩离析,一国国民无能,那就会让这大好的国土变成滋生毒虫之地。
赵白不由又想到史弥远之流,忍不住咬牙切齿了一番。
但他又不能让自己太过陷于绝望的境界里,于是便故意板了一张脸,冷哼道。
“我们大宋如何处事,外人并不能从表现来判断是对是错,是好是坏,这个道理我想三王子是应该明白的吧。”
“当然,所以,我也只是静观,看了一场很精彩的闹剧啊。不过……”
窝阔台表情突然间严肃起来。
“你们那燕王妃,还有李小林李大人倒真是性情中人,有情有义,还真是让窝阔台我感动了一下呢。”
赵白不想再听窝阔台胡扯这些事情,一杯茶入肚后,直接问道。
“三王子一直呆到众人都离开,想来是有事要和我商量了?”
窝阔台呵呵笑了起来。
“我想,赵将军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是只为了在夜色里低酌浅饮吧。”
窝阔台为赵白满了茶,“赵将军应该早就发现了我,所以特意留下来,也是有事要和我商量是吗?”
赵白的腮帮子微微鼓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既然三王子说得如此坦白,赵白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赵将军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说不定我们俩还会有共识呢。”
“好,三王子干脆。”
赵白轻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
“你,你就是那抵当铺的新老板赵甲?”
“对,我就是那赵甲。其实我买下这抵当铺也是皇上的意思,我们要用这抵当铺钓一条大鱼。”
窝阔台用不能置信的目光看着赵白。
“赵将军,你能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我,一定是想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赵白微微一笑。
“三王子心中也是有想要让赵白帮忙的事,不是吗?”
赵白说着,在桌上倒了一点水,然后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一个四字。
然后又在那四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窝阔台这下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笑出声来。
“和赵将军合作真的很是舒服,什么事情都不用详说,就能心知肚明。”
窝阔台也用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桌上写下账本两字。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真字。
赵白一见,脸上露出光来。
“三王子知道它的下落?”
“若我连这点也不知道,又拿什么来换赵将军的那个叉叉呢。”
说完,窝阔台笑了起来,赵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回荡着,盘旋着,衬着那夜色越发地清冷起来。
冰冷的月色里,赵白举起茶杯:“来,三王子,为我们的合作愉快先干了这一杯茶,若是功成,我们再痛饮美酒。”
茶杯相撞,发出清亮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显得无比地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