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有名字了。”
慕祁把猫儿放到地上,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奶糖。”
许枝枝盯着他的侧脸,慕祁的轮廓清隽,神情温柔,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高冷的表象下是温柔。
而且是有棱角的温柔。
夜已深,慕祁把房间留给许枝枝休息,他往书房走去。
“你先睡。”
慕祁扶着门把手:“我还有部分图纸没画完。”随后轻轻把门带上。
他坐到书桌前,单手扯开领带,继续用电脑绘制建筑图纸。
关于容城老城区的改造。
改造早一天完善,老城的经济和业态就早一天恢复,原住居民也能尽快拿到拆迁尾款。
建筑是环境的产物,建筑师要做的是平衡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
慕祁修长的指尖敲动键盘,配合着鼠标,在电脑屏幕这小小的方寸之地上,构造属于他的王国。
一墙之隔,许枝枝失眠了。
这是她第二次睡在慕祁家。
上次他还知道给她换崭新的床单被罩,这次已经熟到不管她了。
许枝枝看了眼慕祁的床。
被子铺得很整洁,枕头里还透着中药香,很好闻。
许枝枝没有躺上去,她靠在沙发上,盯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暖橘色的灯光落在照片上,让黑白的底色也变得温暖。
这是慕祁小时候的照片。
眉眼轮廓还很稚气,但那副清冷淡薄的气质已经初见端倪。
小时候的慕祁应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照片上的小小少年没有笑,但手却握得紧紧的。
握着他身边外公的手。
男人穿着中山装,眉宇英挺,漆黑的眼珠透着杀伐果断的正气,像是一个军人。
许枝枝似想到什么,回头去看床对面的博古架,架子上除了古籍书画,没有多余摆件,剩下的全是功勋奖章。
是个很厉害的军人。
许枝枝走过去看了看,没敢乱碰,她对保家卫国的军人有着天生的好感和崇敬。
奖章数目很多,背后对应着大大小小的战役,鲜红色的血液永不腐朽,凝结成奖章上最耀眼的中华红。
许枝枝被深深触动。
她在老宅子里没有看到慕祁外公生活的痕迹,这意味着英雄已经千古。
她又想到院中栽种的中草药,慕祁的外婆应该是名中医。
医生和军人。
他们也许曾并肩作战,一个在后方救死扶伤,一个在前方浴血杀敌,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
但国家一定要有明天。
许枝枝眼前闪过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该庆幸生在和平年代,但不可否认,从前车马慢,爱一个人就是一生。
这样的爱情要比现代人朝三暮四的喜欢厚重许多。
难怪慕祁迟迟没有谈恋爱。
对他而言,见过祖辈刻苦铭心的爱情,很难再像闻灯一样,只沉溺于的欢愉。
许枝枝抿唇笑了笑。
但是海王也有海王的乐趣吧,她没资格评判,却可以选择,如果慕祁和闻灯一样,她并不会喜欢他。
再好看也不行。
许枝枝年纪轻轻,不想自讨苦吃,她重新回到沙发上,抱着膝盖窝成一团,缓缓睡去。
-
早晨晴朗,阳光透过树叶罅隙照射在落地窗内,树下传来猫儿“喵喵”的叫声。
许枝枝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背和脖颈。
她揭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到身上的小毯子,叠好后放在沙发上。
许枝枝有点紧张。
她待在慕祁外婆家里,总要见一面不然不礼貌,但她有点担心,怕老人家不喜欢她。
许枝枝觉得慕外婆会是一个传统的人,像她这样直接过来留宿的女孩子,总归不太好。
许枝枝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她往床头柜看去,本意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压在闹钟底下的两张门票。
是许兮演唱会的门票。
许兮的人气很高,门票早就售罄,只剩高价的上万元黄牛票。
许枝枝原本想找哥哥开后门,等今天晚上,让许兮的助理带她进去,没想到天降门票。
还是两张。
许枝枝掏出手机,给慕祁发微信:学长,谢谢你。
慕祁正在后院帮忙晾晒药材,抽空回复道:之前随便买的。
他本意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亲眼看看许兮有什么本事引得许枝枝牵肠挂肚,就让闻灯帮忙弄来了票。
闻灯虽然还在念书,但也算半脚踏进娱乐圈的人,还是有人脉和途径的,他托经纪人陈姐搞到票,条件是让慕祁陪他参加应酬。
也就是“假相亲”。
不过闻灯后悔了,有慕祁在的社交场合,他自己总要黯然失色。
闻灯发誓不再找虐。
以后名利场里,有清冷禁欲的慕祁,就没他闻灯。
……
慕祁给竹筛里的药材翻了个面。
想到许枝枝,他又发了条微信:出来吧,没关系的。
许枝枝:你外婆呢?
慕祁:在佛堂烧香,过会吃早饭。
许枝枝:我不是惦记这口吃的。
慕祁笑了笑,回复:我外婆很随和。
许枝枝:姑且信你一次。
慕祁:她会喜欢你的。
许枝枝:为什么?
慕祁:直觉。
从小到大,外婆对慕祁的选择都无条件支持,慕祁选择学建筑,外婆也没强求他做中医传人。
慕祁不喜欢相亲,外婆就从来没有提过,哪怕外婆好多亲戚朋友都给她瞎介绍。
只要慕祁喜欢,外婆就喜欢。
他把手头的活忙完,主动从后院走到室内,敲响了房门。
来接他害羞的小学妹。
许枝枝从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她刚刚洗漱完,白皙的脸颊上还有薄薄一层水珠。
清透干净,像出水芙蓉。
慕祁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睫毛轻颤:“把脸擦干净。”
他递过去一条洁白的方巾。
“哦。”许枝枝照做。
她跟在慕祁身后,一路走到餐厅,女管家已经备好早饭。
还特地注意了许枝枝的口味,有小碗阳春面。
北方人无面不欢。
许枝枝其实都行,她对吃的向来不挑剔,吃饱就行。
慕祁替许枝枝拉开椅背。
她规规矩矩坐好,也不敢在别人家里一口气吃三碗白米饭。
许枝枝得收敛点儿。
她垂着眼,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和蔼的声音:“阿祁,长出息了,都知道带小姑娘回家了。”
许枝枝站起来:“外婆好。”
这声外婆又甜又脆,叫到了刘老夫人心里,她拉着许枝枝的手坐下:“乖,就当自己家里。”
慕祁:……
他被彻底忽略,对慕外婆来说,自家外孙从没带过女孩子回来,可不得哄着许枝枝,怕她跑了。
刘老夫人落座后,主动给许枝枝夹了块粢饭糕:“尝尝看,以后吃饭不用等我,饿了就先吃。”
许枝枝腼腆地道谢。
再一回味就不对劲,什么以后?
她总不能一直蹭吃蹭喝。
许枝枝耳尖微红,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饭后,慕外婆又拉着她聊了一会天。
说的都是慕祁小时候的趣事。
许枝枝忍着笑。
她悄悄看了慕祁一眼,谁能想到在客厅煮下午茶的优雅学长,在小学生时期也因为翻墙摔断过腿。
他还忍痛瞒着家里。
腿可以断,面子不能丢。
还有,他过年放鞭炮把棉衣炸了,就把棉衣反过来穿。
假装无事发生。
最好笑的是,他在运动会上把接力棒传给了其他人。
而他的冤种队友就是闻灯。
闻灯记仇了好久。
诸如此类……
慕祁也社死过。
只不过许枝枝没看见。
在慕外婆温和的嗓音中,许枝枝感觉自己和慕祁一点一点靠近。
他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
演唱会在晚上八点。
地点在宁城市中心,从老宅过去需要近一个小时。
七点出发的话,刚刚好,还可以在家里吃过晚饭。
刘老夫人信奉朝九晚五,早餐要在九点前吃完,晚饭要在五点左右吃,过五不食,养生又健康。
下午四点,女管家就开始备餐,许枝枝总算找到机会帮忙。
她和面是专业的。
北方以面食为主,许枝枝虽然老家在宁城,但早就适应容城的生活习俗。
她还会做灌汤包,小混沌,捏各种花样的饺子。
女管家本来抱着让她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小姑娘的手指灵活,做出来的面点又快又好。
“方姨,你看够吗?”
许枝枝侧身,露出案板上足够四人分量的包子和饺子。
“再多一点。”女管家温柔笑道:“晚上有个贵客上门。”
许枝枝点头,认真揉面擀皮。
她要好好表现,然后惊艳慕祁的外婆,让老人家知道她还不错。
屋顶炊烟袅袅。
烟火气散入晴空,晚霞的光亮照在老宅的会客厅。
刘老夫人放下电话,重新戴上老花镜,跟窗边翻着书本的年轻人说:“阿祁,外婆有个徒弟要来,你可能没见过,一会认识认识。”
慕祁合上书:“您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刘老夫人笑了笑:“你以前也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凡事总有例外不是吗?”
慕祁抿唇:“那就见见。”
“但您别指望我太热情。”
“好,好,好。”老人家声音很宠,“乖孙想怎样都好。”
慕祁扬了扬唇角:“外婆,我接着给您读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