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平乐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钱光祖是你的人?那场爆炸也是你安排的?”
霍延之摇头,“后面的事是军师安排的,我只吩咐他,如果葛雷死在帽子胡同,就立即弄点动静出来。
我事先不知道他会让钱光祖炸了荟萃阁库房,也不知道他在钱光祖进刑部前就让他在嘴里含了毒药。
就等着时机成熟,一死以教承恩侯府辩无可辩,再也甩不掉扮凶杀人的污名”。
华平乐沉默下来,半晌才哑声开口,“王爷没必要为了我得罪承恩侯府——”
霍延之打断她,“我不是为了你”。
他不是为了她,为的是母后的血仇,为的是母族、妻族满门的血仇!
华平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为的不是我,那你又是怎么看我的?
政和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太子与霍氏长女大婚,霍氏女当众承认与其表兄连海清珠胎暗结,意欲私/奔,于混乱中误杀其兄长,又杀其表兄后自绝……
政和八年的邸报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政和帝之所以会查抄霍家、连家,继而发现霍家、连家谋反之事,起因就是霍瑛在大婚之日承认与连海清珠胎暗结,政和帝震怒,下令查抄相关阴私之事,没想到却在霍家查到了金砖龙袍,继而又牵出了连家谋反之事!
明明她在大婚前一夜就被葛雷一刀断头,她不知道又是从哪来了个霍瑛出现在了她与萧明时的大婚上,还说出什么与表哥连海清珠胎暗结的话,甚至杀了兄长,又杀了表哥。
但邸报既然那样写了,明面上肯定是错不了的,定然是有一个“霍瑛”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华平乐自嘲勾起唇角,其实就算年鱼认出了她,不认她才是正常的,甚至他没有暗地里杀了她,已经是念在往昔的情分上了。
那霍延之又是怎么看她的?
是怎么看那个背叛未婚夫,将父族、母族全部拖入无间地狱的“霍瑛”的?
她想她一直不愿与他相认,除了重重顾虑外,最大的原因大抵是恐惧吧,恐惧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质问她为什么为了个男人就将所有人推入深渊!
恐惧她除了苍白无力的辩白,没有任何证据叫他相信,更恐惧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信她。
而他一直不挑明,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方地原谅了她所有的过错,觉得没有必要再提,让彼此都尴尬痛苦?
还是害怕挑明后,怕问了她后,她的答案让他无法接受,让他沉入更痛苦的深渊!
霍延之转眼看向她,薄唇微动,却亦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对视间,华平乐垂眸,霍延之转眼看向不远处的青山。
“呀呀,在这傻站着干什么?王爷你不是说要打只老虎给宁河长公主做皮袄子么?老虎呢?”
华平乐转眼看去,果然是九方凤远远骑着马来了,身边跟着华平安和萧明晴。
这人出现的时机永远是这般恰恰好。
霍延之默然看向九方凤,他什么时候说打什么老虎给宁河做皮袄子了?
说话间,九方凤二人已经到了跟前,两人马匹上都挂满了猎物。
华平安兴奋道,“二姐姐,九方军师教我下陷阱,我们抓到好多猎物!我今天才知道下陷阱也有这么多学问!”
平日一贯喜欢装老成的华平安都这般兴奋,何况萧明晴,拉着华平乐就要给她看他们的收获。
“事事皆学问,像我们这样的斯文人,就不要跟那些武夫比什么射箭打猎,只要用对法子,比他们打的还多!”
九方凤得意扫了霍延之一眼,又催着马靠近华平乐,“二姑娘,我们捉了只红狐呢,皮毛油光水滑的。
我已经吩咐拿去硝皮了,到时候给二姑娘做个围脖,保准京中的姑娘们没一个比得上!”
“军师费心了,”华平乐朝九方凤点点头,又道,“改日我得了好的,给军师做一副护膝送去”。
九方凤就朝霍延之得意一扬下巴,“属下都得了一副护膝了,王爷这些天劳心劳力地教二姑娘打猎,二姑娘可说要给王爷做个荷包了?”
霍延之默默扫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确,让他闭嘴!
九方凤撇嘴,还给他脸色看呢!
不是他,他到现在都跟人家姑娘搭不上话!
就是他帮他搭上话了,也还得靠他时不时救场!
没有他,这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去福广做土皇帝啊!
大萧规矩,皇子可是要成亲后,方可离京就国。
霍延之没有理会他,转眼看向华平乐。
华平乐,“……”
他还真委屈上了!
别说荷包了,他小时候的衣裳鞋袜哪一样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这时候倒是因为一双护膝委屈上了!
华平乐面无表情别过目光,打马就走,九方凤闷笑出声。
霍延之警告扫了他一眼,打马跟上……
……
……
晚间,九方贵妃觑着政和帝因为收获极丰心情很好,笑道,“今天满城也收获满满呢,刚刚一直拉着我看她的猎物”。
政和帝来了兴致,“满城也得了猎物?别是侍卫帮她打的吧?”
九方贵妃就瞪了他一眼,“皇上这话可千万别在满城面前说”。
政和帝兴致更浓,“还真是她自己打的?去叫来看看”。
政和帝很多年都只得一个萧明时,萧明时满了二十岁,才得了长女萧明晴,宠爱可想而知。
萧明晴也十分依恋他,见了他就叽叽喳喳将这些天的经历说了个遍,又拉着他看她分到的猎物。
政和帝见她分到了两只狍子,一只红狐,一只灰狐,三只兔子,甚至还有一只林麝,不由笑道,“看来他们还算懂事,知道给朕的小公主多分一些”。
萧明晴顿时急了,大声道,“才不是呢!我们是下陷阱捉的,九方军师说出多大力,得多少东西!
父皇你看,挖陷阱的时候我也干活了,我的手都磨破了!”
政和帝一看,果然,萧明晴白嫩的手心磨了好几个水泡,还有几个烂了,看着十分触目惊心,心疼问道,“疼不疼?看太医了没有?那些事让侍卫去做就是,怎么亲自动手?”
萧明晴不在乎地摆摆手,“九方军师给了我药,涂上就不疼了,九方军师说有些事得要自己动手才有趣味。
而且我眼神好,一直盯着陷阱看,有猎物了,我都能第一个发现,是除了九方军师之外出力最多的!
安哥儿没我眼神好,孟姜就更不行了,守了一会就待不住了,跑去打猎,累了一天,都还没我分得多!笑死人了!”
小女儿天真烂漫,政和帝毫不吝啬夸奖,“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满城可真能吃苦,还能耐得下性子!父皇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
萧明晴高兴得双颊粉红,一双大眼睛更是闪闪发亮,得意一扬下巴,“那当然了!酒酒说,我一定是天底下最能吃苦,又最不娇气的公主了!下次打猎,她还带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