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苑,没看见李明月,两人看见桌上留的纸条,得知人去旁边院落后才放心。
顾清歌坐在窗台上,仰头望着月亮发呆,徐温柔背手半躺在茶榻上,看着顾清歌发呆。
许久,她说:“清歌,若你觉得为难,我来告发。”
“你?”顾清歌没有回头,“庆国公府和骠骑将军府,关系应该很好吧。”
“就那样,也没多好。”徐温柔拿了毯子给顾清歌披上,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天冷,别冻着了。”
顾清歌低头接过茶,杯里倒映着屋檐明月,像是一幅圆孔画。
想起那混在药里的□□,她还是不理解为何锦娘选择自尽,想时顺便问出来。
徐温柔跨腿坐在窗沿另一边,很好笑地打量顾清歌,见对方是真的困惑,才开口:“清歌,怎么说你也是世家淑女,清誉重于性命,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顾清歌翻个白眼:“狗屁道理,封建糟粕。”
“好好的,怎么还爆粗口了?”
徐温柔乐不可支,跨过另一双腿,与顾清歌并排而坐,抬手搭着对方肩膀。
“其实呢,我开始也想不通,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么,可后来转念一想,如果我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无论如何,老娘宁愿力竭战死,哪怕自戕,也决不会落入敌人手中受辱,更别说投降了。”
徐温柔对上顾清歌的视线:“清歌,总有一些东西高于性命,对锦娘来说是清誉,对我来说是尊严。你呢?”
“我不知道,但……”一阵风刮来,刺的脸生疼,她仰头看天上明月清辉,心中有了决断,“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咔吱——,门开了。
李明月抱着一堆东西,看见她们后很惊喜:“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清歌从窗上跳下,把毯子给李明月披上,看见她冻红的手,心疼道:“大晚上不呆屋里取暖,跑旁边干什么?”
徐温柔接过李明月手中的字画缸,放到桌案后拨拉画轴:“明月,这什么呀?”
“看你们出去辛苦,我也不能干坐着等,就跑去找锦娘同屋的姑娘聊天,结果发现她那天上午受惊,搬东西匆忙,不小心误拿了锦娘的字画缸,我见状就要了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徐温柔不以为意:“就这些字画,能证明杀人凶手吗?还没那玉佩能用。”
李明月一边展开画轴一边叹气:“好像是哦,唉,我想着这是锦娘的东西……”
顾清歌没参与谈话,她看着那些画,闻到一阵墨香,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已经很久没碰笔墨了。
小时候被老爸逼着,仅横画线条就练习一周,当是觉得苦不堪言,现在想起来又思念的紧。
展开画卷,都是些山水画和花鸟画,锦娘基本功不错,看得出是受过名家教导的。
不过……
顾清歌拿起一幅,皱眉看着树上的两只喜鹊。
从这画整幅看不出什么,可若仔细观察两只鸟,就会发现不管是运笔还是用墨,完全像是两个人的习惯。
另一边,李明月拿了本字帖,有些奇怪:“这不像是锦娘的笔迹啊。”
徐温柔头也不抬:“会不会收藏的名家?”
“我看看备注,下面小字说……是那个叫会之赠送的!”李明月提高声音,兴奋看向顾清歌和徐温柔,“这能作为证据吗?”
“只能证明两人是赠送字画的关系。”顾清歌见外面隐约泛起白光,“没事儿,我们先把东西包好,等会儿一同交给天子,只要有玉佩,就能让那个周桧无可辩驳。”
“好。”李明月想起一事,“那怎么进弘文馆?”
察觉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顾清歌眨眼:“望我干嘛?”
“只有你能进去啊。”徐温柔蹭了蹭顾清歌肩膀,揶揄道,“长宁郡主。”
呵呵……
顾清歌翻个白眼,没想到这便宜郡主的名号,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按徐温柔所言,弘文馆都是皇亲国戚、一品官、太宰和功臣子弟,所以守卫格外严密,加上近日天子讲学,更是难闯。
所以……只能靠顾清歌的身份了。
这日,她换上了最光鲜亮丽的金缕衣,还戴了平日都不会碰的金饰,发间插着钿花,脑门画上了花钿,一切朝荣华富贵处打扮。
向琇容嬷嬷请假,对方倒没什么阻拦,只是提醒她早些回来。
李明月胆儿小,留在北苑,徐温柔则藏在侍女中,为此这人不得不舍弃随身携带的那把大刀,还抱怨了好久。
谁知她们刚出北苑,就遇到了美人儿爹,还有……笑呵呵的阑亭绪。
想起这几日的胡闹事迹,顾清歌以为美人儿爹是来找她算账,走到对方身前弱弱喊了声:“阿爹,早……”
“清歌,世子都告诉我了。”
果然是他,顾清歌微微抬头,瞪了阑亭绪一眼,谁知这人笑得更开心了。
顾平霄装作没看见两人互动,对顾清歌道:“周桧的相关证据给我,交给阿爹处理。”
没想到临门一脚时,却被人夺了差事,顾清歌不情愿:“阿爹,你会处理吗?”
“怀疑我?”顾平霄觉得好笑,他捏了捏顾清歌脸颊,很是无奈,也很宠溺,“清歌,天子不会在意这桩小事。”
“小事?”顾清歌震惊,“都杀人了还是小事?”
“是,因为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而犯事者,是天子最近欲要嘉奖之人的儿子。”顾平霄没说透,他不想清歌了解背后政斗的肮脏,只是一再保证,“相信阿爹,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清歌犹豫许久,最后决定信美人儿爹一次。
但觉得难得盛装打扮,弘文馆不去白不去,便抱着顾平霄胳膊撒娇,直言想去听天子讲学。
“去吧。”顾平霄收好那玉佩和画轴,揉了揉顾清歌头发,“我已经让清北在门口等你。”
顾清歌欢天喜地,拉着徐温柔离开:“谢谢阿爹!”
顾平霄含笑目送,等人走远了,才看向一旁的凉州王世子:“有一事还请世子解惑,何时与小女如此亲密?”
阑亭绪心知就算撒谎,对方最后也会查出真相,索性坦白求个好印象:“回顾伯伯,郡主在汾州走失与我相遇,我们跟着商队一同回来,也有了交情,得到了郡主信任。”
顾平霄皱眉,直言不讳:“看来你求娶清歌,也是想遮掩曾来过中原之事。”
“不,求娶清歌,是因为我真心喜欢她。”阑亭绪打断顾平霄的推测,径直阐明心意,“不管太宰相不相信,只要清歌在,本世子愿意与太宰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听见这个许诺,顾平霄虽然动容,但还是十分冷静。
“有时候喜欢……未必会有结果。”他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峦,像是想起了往事,感叹又可惜道,“而真心,也未必会换来成全。”
阑亭绪没被顾平霄的低落影响,他上前与顾平霄并肩而立,看着同一处山林,朗声笑道:“未来如何,谁知道呢?”
说罢,察觉顾平霄打量目光,他无比坚定:“我明白与清歌定下婚事很难,但我会不惜一切争取,谁都阻挡不了。”
年轻人的话掷地有声,顾平霄轻笑,拍拍阑亭绪肩膀,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话说那边,顾清歌已经被顾清北拉到弘文馆。
今日天子在明堂讲学,因为她作为郡主,算是皇亲国戚,所以位次安排在皇子那一排的边边角。
见徐温柔左右张望,她拽住人:“看什么呢?”
“楚风洵啊。”
顾清歌差点呛住,锤着胸口压惊。
不妙,竟然忘记这一茬。
当即起身准备开溜,还没迈开脚,就听祭酒宣布众皇子入场。
顿时失力坐在凳子上,躲是没机会了。
算了,反正还不认识,装傻呗。
只是可惜,旁边跟了个楚风洵的死忠粉。
徐温柔不断怂恿她:“清歌,去见一见呗。”
顾清歌嗑瓜子,看着被各家公子围一堆儿的皇子们,摇头表示不商量。
“你不是想要我那匕首么,送你。”
徐温柔添加筹码,顾清歌心动了一刻,随即脑中闪过楚风洵拿剑刺她的场景,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不行。”
“哎呦……”徐温柔拉着顾清歌袖口,撒娇恳求,“好姐妹,就帮帮我嘛!”
顾清歌还是第一次见徐温柔如此,但依旧不能改变她对楚风洵避之不及的态度,故作一本正经教导:“阿柔,作为女孩子,要矜持,你这像什么样子……”
徐温柔不可置信:“顾清歌,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啊。”
好说赖说,见顾清歌就不松口,两人交握的手暗地较起劲来。
拉扯间,身后有人道。
“长宁郡主?”
顾清歌动作顿住,扭头看向喊她那人,一下认出就是当初在藏书楼借书梯时遇到的那个,很是尴尬的起身,打招呼:“嗨……”
顾清北上前介绍:“阿姐,这位是王怀璟,清河王氏。”
王怀璟?
原来他就是王怀璟。
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长相是世家公子温文尔雅的标准模样。
上次听表弟提过,可她那时着急爬墙回去,也没在意。
这位可是个大佬啊……
原文中美人儿爹辞官后,太宰之位一直空缺,最后是王怀璟入主太宰府,成为了新一任太宰。
也是书中为数不多只走事业线,与女主毫无感情纠葛的男人。
穿成虐文女主的她,就喜欢遇到这种人,简简单单,丝毫不用担心哪个举止让人误解,惹上了桃花债。
顾清歌双眼放光,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个潜力股,得好好拉近关系:“王怀璟,我认得你,在藏书……”
还没说完,就被顾清北轻咳打断。
她一脸纳闷看向阿弟,这几个意思?
王怀璟笑,低声道:“郡主男装进入藏书楼之事,还是不用再声张,以免旁人误解,影响郡主名声。”
“哦。”
顾清歌明白了顾清北的担心,拍了拍对方肩膀表示谢意。
顾清北则是一脸你可长点儿心的表情。
说话间,一人朝她们走来,王怀璟和顾清北看见那人,皆朝旁边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