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望去,发现是美人儿爹回来了。
“醒了?”顾平霄坐到床前,打量顾清歌脸色,见没有离开前那般虚弱苍白,松口气,“看着确实好了些。”
顾清歌嘿嘿笑,囊着鼻子:“就鼻塞,已经不打喷嚏了。”
“凉州王世子想娶你,你还愿意吗?”
顾清歌听见这话愣住。
凉州王世子?
那个满手是血的屠城狂魔,此文幕后大反派!
嫁给他后还能活几天?!
“阿……嚏!”
急火攻心下,顾清歌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
双眼噙满泪水,其实都是喷嚏逼出来的,但恰好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平霄明白了:“不愿意?”
“嗯。”
“好,你既不同意,我便不会让这门亲事成。”
顾清歌虽然不懂朝堂之事,却也明白顾平霄答应她这话的分量。
想到美人儿爹为了她,得罪大反派不说,想必日后也会被对方使不少绊子,当即心生感激,扯了扯顾平霄衣袖,真情实意道:“谢谢父亲。”
“不喊美人儿爹了?”顾平霄打趣,见顾清歌面色赫然,也不再逗她,轻手扶顾清歌躺下,掖紧被角,“安心睡吧,万事有父亲挡在前面。”
顾清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不住有人唤她的名字。
阿七……阿七……
她向来声处跑去,却怎么也看不见尽头,最后脚底一滑,狠狠摔了一跤。
“谁!”
摔跤的痛感惊醒了她,顾清歌睁眼,看见屏风前的黑影,本要喊叫,却被那人冲过来按住嘴巴。
“阿七,是我。”
听见清阑亭绪的声音,顾清歌松口气,扒拉开他手,心有余悸:“大哥,你吓死我了。”
“你刚刚睡得死,怎么都喊不醒,我真准备走呢。”
阑亭绪忍笑,坐在顾清歌身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你爹在旁边书房。”
顾清歌点头表示明白,期待看向阑亭绪:“你找到那个给你魔方的人了?”
见阑亭绪摇头,霎时又蔫儿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双手很烦躁的锤着脑袋。
“快来不及了,这有太多变数了,我迟早要吓出心脏病……”顾清歌絮絮叨叨,最后抓住阑亭绪手臂,很是崩溃的恳求,“大哥,你找人可快点吧,我这儿摊上大事了。”
阑亭绪不解,很疑惑:“什么大事?”
“这次入京,我本来以为是宁王楚风洵要娶我,谁知半路杀出个凉州王世子,你说我惊不惊吓,害不害怕?”
原来是这事,阑亭绪笑吟吟看着顾清歌:“嫁给凉州王世子,不好吗?”
“好个鬼啊!谁会想嫁一个杀人魔头,他手中的人命比我们吃的大米都多!”顾清歌很是害怕,一脸抗拒,“我看过描述,这世子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算计狠毒,我就一条小命,可经不起他那么折腾,千万不能嫁给他。”
阑亭绪听到最后,脸上笑意渐渐淡去。
他没想到,顾清歌如今对他,是这种评价。
以往听到也不以为然的话,今日从顾清歌嘴里提起,他竟觉得有些愤怒和气愤。
他想辩驳,可又觉得对方既已先入为主,他说再多也是无益。
想要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可又觉得现在开口,到像是他出言逼迫似的。
想知道对方从何处得知这些评价,阑亭绪微微握紧拳头,竭力保持平静,问:“你从未见过凉州王世子,为何就如此笃定,他是你口中那种十恶不赦之人?”
“大哥,这绝不是我听说,是他人设如此,人设你懂吗?就是他先天性格设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注定……唉,给你个路人甲说了也不懂。”
顾清歌放开阑亭绪,抱着被子唉声叹气,因为被本书反派盯上正害怕着,顾不得观察阑亭绪的表情。
“阑亭绪,你说我那美人儿爹若是拒绝,会不会被那个凉州王世子报复啊?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会。”阑亭绪眸色暗淡几分,眉眼间的温柔也消失殆尽,“数月相处,本以为对顾姑娘已经足够了解,没想到你也是个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之人。”
“……啊?”
顾清歌这才反应过来,她听出阑亭绪话中的失望,抓住起身离开那人:“你生什么气啊?”
阑亭绪站起来,离顾清歌一步远,一字一句问:“顾姑娘,你为何不亲自见见凉州王世子,看看他是否真如你所言,是个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之人。”
顾清歌懵了。
她为什么要接近一个反派,是嫌命不够长吗?
还有……阑亭绪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跟点了炮仗似的。
“大哥,那个我的意思……”顾清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道一个合适的法子解释,最后眼睁睁看着阑亭绪离开。
这人真是的,她腹诽吐槽,怎么情绪这么阴晴不定。
阑亭绪回到凉州王府,脱了夜行衣后,拔剑在后院练功场发泄。
阿里甫遣散观望的奴仆,默默站在西南角陪着。
世子少居高位,肩负阑家军戍边守卫之责,为了树立威信使人信服,情绪从不显露脸上,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
也因此,遇到无法遏制情绪的时候,对方唯一的发泄方式,便是练武。
有时挥剑,有时舞枪。
至于什么时候停下,没有定论。记得有次战败,鬼魅营数十人折戟黄沙,被逼死在北燕圈套中,世子得知消息后,在军营点兵场赤手空拳对着木人打,直到木人散架,才转身回帐。
次日,世子亲自带兵,一场酣战后大胜而归。
阿里甫看着阑亭绪,月光下,那把剑在对方手中,宛若飞射出无数闪电。
一个时辰后,阑亭绪终于停下。
他盯着手中的剑刃,等阿里甫走近,才道:“我说错话了。”
刚刚已经想通,那些门阀世家的眼中,他们阑家一直都是善战好战的形象,也多有残酷无情的评价。
阿七并不知晓他凉州王世子身份,所以才会更相信这些言语。
不该说她人云亦云,毕竟很可能告诉她的人,就是顾平霄等至亲。
当时该冷静的,阑亭绪有些懊恼。
阿里甫意外挑眉,双手交叉:“要现在去道歉吗?”
阑亭绪放下剑,摇了摇头。
现在不行,得先像个办法让对方知道,他就是凉州王世子。
不然他们之间,永远话不投机。
阑亭绪对阿里甫吩咐:“准备拜帖,明日我要去太宰府一趟。”
“其实……”阿里甫仰头看月,说出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两天前我给顾府下过拜帖,想亲自送个包裹,但被太宰拒绝见面,只派人取走了东西,估计是避嫌吧。”
“什么?”阑亭绪盯着阿里甫,“你私自……”
阿里甫急忙打断阑亭绪,表明自己的清白:“属下可不是私自,是王爷所托,毕竟我除了是世子亲随,也是凉州王府属官,不敢不从啊。”
“我爹?”阑亭绪更奇怪了,“他和顾平霄有什么往来?”
阿里甫耸肩:“不知道。”
说罢,他拍拍阑亭绪肩膀,一幅看戏模样:“还请世子继续摸黑,做一下梁上君子,夜潜闺房。”
见阿里甫笑容逐渐猥琐,阑亭绪面无表情推开这人,径直回屋。
上次给小叔的信还没下落,摘星阁的人说他们阁主已收不回,也表示很无奈,如今看,得通过鬼魅营的渠道,探查一番了。
等知道小叔的消息,再去找阿七说明,对方会开心些。
两日过去,顾清歌恢复元气,再次活蹦乱跳。
不过因为那与凉州王世子的婚事,一直忐忑不安,直到美人儿爹说一切处理妥当后,才完全放下心。
十月二十,顾清歌见刘叔去城外寒山寺上香,也缠着要去。
走到寒山寺内,刘叔去找主持捐香火,让顾清歌四处走走散心。
顾清歌带着府兵四处晃荡,在山下集市买了两糖人,一边咬一边走。
路过山门,见一堆华服女子围着说小话,顾清歌很是激动,也挤进去开始听八卦。
“凉州王世子今日会来寒山寺,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是天子下令,让他陪安国公侄女来烧香拜佛的。”
“哎呦,听说这世子气宇轩昂,虽然容貌有几分胡人模样,但仪表堂堂很有气概,我们若是能看上一眼,也算一饱眼福了。”
顾清歌咯嘣咬了半个糖兔子耳朵,心中吐槽这几人怕是不知什么叫做‘人面兽心’。
隐于人堆中继续听八卦。
“你说天子是不是想撮合安国公府和凉州王府?”
“肯定是呀!”
“不过啊,我听有人说,这女子虽然是安国公侄女,可父母无官无职,算不上尊贵。”
“要说尊贵,谁比得上顾家的长宁郡主啊。”
“是啊,别说是公主女儿,单单作为顾氏大房唯一嫡女,就能藐视皇族女儿了。”
顾清歌咽了口吐沫,万万没想到,在百姓口中,她这虚名身份还挺值钱的。
又有人继续八卦,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我听说一个小道消息,两年前顾氏女好像中意凉州王世子,但被世子拒绝了,哈哈……”
顾清歌笑容僵住,这吃瓜怎么吃到自己身上了。
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两年前?那她确实不知道,没这段记忆啊。
“废话,两年前是什么世道了,大楚初立,那凉州王府还没被封为王,但阑家已经是凉州的土皇帝了,而且很得民心,阑家不归顺,凉州那么大一块地,根本回不来。”
阑家?
顾清歌挠头,好像有点儿耳熟啊。
拉住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路人,问:“这凉州王世子,叫什么啊?”
“阑亭绪啊。”那路人毫不犹豫回答,目带赞赏,“你听这名字,完全想象不出是位手握军权的将帅。”
确实想象不出……
顾清歌蒙在原地。
有人吆喝:“世子和安国公侄女来了!”
顾清歌抱有一丝期望,扭头看向钟鼓楼入口,在人群攒动中,望见熟悉的面孔。
真的是……阑亭绪。
右手糖人落在地上,如同她的那丝希望,摔的稀碎。
一句不差的想起那夜她说的话,顾清歌心中哀嚎。
完蛋了……
摸老虎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