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你刚刚说啥?你敢说一遍?”
钱三浑然不觉钱穗的异样,满不在乎地说:“姐,我是为了你好。周大郎果然是喜欢你的,连走都替你挑好了时候,早点跟我们回家,你还能在秋收之前嫁个好人家……”
砰!
谁都没想到钱穗会突然暴起,抄起扁担劈头盖脸地一通乱打。
连裴行俭都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可见其他人得有多么震撼。
那可是钱穗,性情最柔顺不过的钱穗!
抡着扁担打得钱三满院子乱窜的是钱穗?还是周家趁机换了个人?
钱家表哥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是他们家那个害羞软弱,连大点声都不敢的表妹吗?
她现在的模样太吓人了,双眼通红,眼里闪着凶光,使尽浑身力气地挥动着扁担,钱家表哥惊呆躲闪不及,被牵连了好几下,疼得伸手直揉。
这可够凶的,三个表哥互相对视一眼,心道又不是周家人动手,钱穗打钱三属于姐姐教训弟弟,说了那话,应当的,这事儿可不兴他们管,真逼急了,钱穗连他们也揍!
表哥们不吭一声地就躲到了旁边,左顾右盼的,装作没看见。
钱穗爹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钱三嗷嗷地喊爹,他才回过神,暴怒喝道:“住手!穗儿,你中邪了!?给我跪下!”
钱穗撑着扁担喘粗气,眼睛还怨恨地盯着钱三。
钱穗:“我跪啥子?爹?我打错了?我在周家呆一天,大郎就一天是他姐夫,他敢上门咒他姐夫,口口声声大郎合该早死,他心里是得多瞧不起我?还是觉得我就合该任凭他摆弄?”
这话说得,哪是单指钱三儿啊。
在座姓钱的——除了钱穗——没一个逃得掉!
钱穗爹瞪着钱穗,觉得这个女儿如此陌生,都是在周家学坏的!学得不仁不孝!等回家,他可得让钱穗她娘好好教她规矩!
于翠花不管他心里咋想的,上前收了钱穗手里的扁担:“这我来和你爹说,你大动一场也累了,先进屋歇歇。”
见了钱穗这顿打,于翠花心里熨帖。
不光大郎一头热,穗儿心里也是有大郎的。
要是大郎……
双眼一涨,于翠花赶紧打住了念头,以免在这么多人面前掉泪。她刚强得厉害,是宁流血不掉泪的。
钱穗坚决地按住于翠花的手:“娘,既然是我爹娘,那就得由我来说。你再替我着想,也没我一句话说得管用。”
于翠花沉默,唉了口气:“到底是你爹娘,血脉在那放着,无论如何都得孝敬。只是孝敬你爹娘,你自己得立起来,不管你留不留在周家,小舟儿他们教你的东西别忘了,还有你的嫁妆要捏住了别松开……手头有钱,干什么开头都容易些。”
这话说得也许不那么合适,却掏心掏肺,每一字句,都充满了于翠花忧心忡忡的嘱咐。
谁都知道,周大郎死了,钱穗肯定留不下来。钱家这抢人的架势,任谁来了都没有办法。
除非周大郎还活着,嫁出去的女儿便没有再抢回家的道理。
可周大郎要是还活着,钱家怎么敢这般底气十足地上门抢人?
无论如何,钱穗是很难留在周家了。
即便她个人愿意。
毕竟礼有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没儿子,却还有父亲。
但钱穗却不愿意从父了!
从从从,她这辈子从出了什么好下场?
唯一一次不从,反而让她拥有了短暂的幸福。
钱穗愈发坚定,眼神几乎可用凛冽形容。
钱家人下意识觉得不太妙,杵了钱穗娘一肘让她缓和气氛。
钱穗娘不情不愿的,没张嘴呢,就看千岁干脆利索地喊了声“爹”“娘”。
钱穗:“我知道爹娘是为什么理由来接我回家的。”
周二描补:“哪有啥子理由……”
钱穗:“听我说完!”
顿时没人再敢说话,只有钱穗嘶哑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上空:“我愿意爹娘回去,但在回去之前,我得把话说清。制糖方子是裴小郎君教周舟的,糖是裴小郎君和周舟一同做出来的。我压根没看糖怎么做,只不过在旁打了些下手……你们若要问我糖是怎么制的,那我一窍不通。”
钱家人交换起眼神,没有制糖方子,那他们来什么!
钱穗的话却还没停:“况且,是爹娘亲自要求我回去,不是我死皮赖脸想回家。所以,我原本的闺房麻烦二哥二嫂给我好好收拾出来。我记得现在是鸣郎在住吧?鸣郎读书好,当然知道不该强占姑姑房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