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死了?”
“没死!嘴在动呢!它自己咽下去了!”
“舟娘给牛吃了什么?难道真有作用?”众人哗然。
周舟来不及解释,凑在于翠花耳边叮嘱了两句,于翠花看她神情沉稳,说话条理分明,不像随口胡编乱造,便下意识地相信闺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匆匆赶回了家。
“那究竟是啥?”旁人好奇难抑,伸着头探究。可周舟用衣裳兜着,着实瞧不仔细,只依稀辨出大概是什么野草。
又过了一会儿,牛渐渐的,居然拉得少了!
等于翠花端着锅过来,又给牛灌下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煮出来的,颜色沉沉的汤水后,牛眼瞧着是缓过劲儿,决计是死不了了!
“究竟是用了什么招儿?这么灵?”村人们窃窃私语,想破了头皮也猜不出来。
在他们震惊疑惑的时候,牛倌和村长一起匆匆赶到。
村长揪着周方,脸色铁青,一来就说:“牛怎得了?什么东西能毒翻一头牛?别是日夜干活累倒了——”
没人搭理他,都拽着牛倌儿让他赶紧上前给牛看病。
周二郎:“您快给瞧瞧,好好的一头牛,不知咋回事儿,突然狂泻不止,没一会儿就倒下了,可真够邪门儿的。”
牛倌儿嗯地应下,三步并作两步急赶上前,先是掰开牛嘴闻了闻,又伸手去摸牛的腹部,最后满面凝重,拨翻着牛粪察看了一番。
牛倌儿:“是谁出的主意给牛止泻?”
周二郎睃着他神情,犹疑道:“是……是我妹妹。”
牛倌儿的视线向下移,落到周舟面上,蓦然露出慈祥笑容:“做得好!小娘子!用蒲公英、荠菜、白头翁和鸦胆子同煎,药汤即可止痢。是有谁教你?”
周舟挠挠脑门,嘿嘿一笑:“我怕熬药来不及,就直接喂牛吃下去了,幸好没出事儿。”
众人皆是茫然,周二郎替大家问出心声:“这蒲公英和荠菜是啥我们都知道,白头翁和鸦胆子又是啥?”
周舟指着路边的一种野草,拿出一截白根:“白头翁就是打碗花的根呀。”
又指着沟里一棵灌木,指尖捏着从枝条上摘下的一粒皱巴巴的黑籽实:“鸦胆子就是苦参子的干果子。”
众人恍然大悟,露出惊讶钦佩的神情:“舟娘居然还懂这些!”
“怕不是为了陷害我家方郎,提前做的准备!”村长周硕冷冷道。
周二郎骄傲的面孔顿时有些着恼,双眼火星直冒,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周舟抱住他手臂:“二哥……”
牛倌儿陡然出声,打断道:“不知小娘子家里最近有没有人寒积便秘?”
周家人互相对视,道:“便秘?没呀。”
可听见“寒积便秘”四个字,村长的脸色却变了。
“那自然也没有去药铺或者郝大夫处开方买巴豆罢?”牛倌儿又问。
于翠花道:“吃啥药啊,药那么金贵……二郎便秘,吃顿过夜饭不就成了。”
牛倌儿点头,扬声道:“这牛狂泻,是为人下毒,刻意喂下了过量巴豆所致。若非周小娘子及时施救,等到我来怕是要回天乏术。毒害牛马者,服苦役一年,大家若有线索——”
“啪!!”
众人惊了。
只见村长一个兜把周方打了个趔趄,脸气得紫红。
周硕:“你,你,你老实跟我交代!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偷了你奶的药?”
周方捂着脸,还想狡辩,可对上爷爷抄起的鞋底板儿,终究没胆子再撒谎。
周方:“我,我也没想毒死咱家牛啊。我就不想让咱家的牛给周舟家干活……!”
要是能让她背上个害牛的罪名就更好了!
周硕颤着手,气得要撅过去:“你你知不知道杀牛是犯了国法的?”
周方:“我……我不是失手了吗……”
好家伙,不失手就能毒牛了不成?
周硕咬紧牙,高高举起鞋底板,噼里啪啦地抽了下来。
周硕:“今天我就让你记清楚,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
顿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一时场面很是混乱。周方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裤子都蹬飞了,周二郎捂住自家妹妹的双眼,乐不呵呵地看戏。
牛倌儿清了清嗓子,拦下了周硕:“您消消气儿,孩子晚点再教训。这牛却是不能再耽误,周小娘子紧急止了下痢,巴豆的毒性还没全解。你家去开些大黄,每日拿两钱煎成药汁给牛灌下,期间多喂大豆稗子,不要干重活,养个七八日便能全好了。”
周家人都陷入了沉默,牛休养七八日,那他家的田可怎么办呢?
周硕瞧着周方冷笑一声,跟于翠花道:“根儿家的,你尽管放心,我说不耽误你家春种,决计不会耽误!周方下毒,自然得让他老子和哥哥过来给他包底儿!该牛干的活,都让他们干去!干不完就连夜干,干完为止!”
众人都沉默了。
不愧是村长,对儿子孙子,真能下得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