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天林望了一眼封月清,封月清朝他笑了笑,一副好像不清楚他打算说什么的样子。
郁天林看到他这模样,心里越发坚定他要护着封月清的想法。
他转头朝封父和封母望去,“白伯伯,封阿姨,外界这些年都将月清当作封家的小少爷,若是贸然将报错的事情朝外界公开,说不定会给封家带来很多风言风语,甚至还可能会有一些人故意捏造一些难听的传闻,例如私生子之类的。如果真的发生这些事的话,封氏集团的声誉和股价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脏水而受到影响。”
封母从刚才出现时,便一直安静着,听到郁天林说这话,她终于出了声,淡声问道:“天林,那照你的意思是?”
郁天林一脸理直气壮,“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将封历逸认为养子,这样能帮封家避开很多是非。”
封历逸从听到郁天林出声后,心里便一直有种预感,但当郁天林真的说出他的建议后,他还是不免怔楞了一下。
养子吗?
封历逸低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遮掩住他此时双眸中的思绪。
封父望向封母,“天林的这个提议,你怎么看?”
封母没有答复他,而是目光落在封历逸身上,“历逸,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封历逸微垂着的睫毛轻轻翕动着,他沉默了一会后,嗓子有些发哑干涩地道:“你们决定就好。”
郁天林说的那些顾虑,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当封父和封母没有第一时间回绝掉这个提议时,他的心瞬间像是被无数根银针扎了一下,一阵阵酸涩不断翻涌在他心尖,最终又酿成一股苦涩的滋味。
封母之所以问封历逸,是想看封历逸对她服软。她早就注意到封历逸在刚才她到来时,并没有出声问候她。这在封母看来,很明显就是封历逸心里对她有意见。
封母虽然明白自己早上在餐桌上说的话有些过了,但她觉得封历逸既然是她儿子,那便不该和她这个母亲计较那么多。可封历逸现在的一系列表现,都让她觉得封历逸实在是太锱铢必较了。
听到封历逸的回答,封母顿时又羞恼了起来,觉得封历逸实在是太不识好歹。
封母转头望向封月清,“月清,既然历逸没有意见,那你是什么想法呢?”
封月清亲密地搂住封母的手,放软了声音:“我都听妈妈和爸爸你们的。只要能帮助家里,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就好。”
封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嗓音温柔:“还是你懂事。”
看着他们母子情深的互动画面,封历逸的心仿佛一点又一点地沉入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郁天林见自己的提议似乎即将被通过,也很是替封月清开心。
担心封历逸之后会因为反悔而出来闹腾,他又朝封历逸说道:“封历逸,你不要因为被认为养子就对封阿姨和白伯伯他们有意见。我相信封阿姨他们肯定对你还是会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你少了个名分就偏心谁。”
郁天林自顾自说得欢快,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身后不远处正缓步走来的封余昭。
封余昭本来只是疑惑封历逸怎么一去不回,这才从书房出来找他。他没想到,他一走近过来,就听到了郁天林的脑残发言。
等到郁天林话音落下时,他已经阴沉着脸站在了郁天林身后,声音透着渗人的寒气:“郁天林,你能解释一下,你在说些什么吗?”
封余昭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郁天林一跳。
他转过身来一看,看到封余昭脸上表情冷得比冰川还刺骨时,他双眸不禁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
从小到大,郁天林一看到封余昭就有些发怵,更别提封余昭现在因为生气而周身泛着阴冷凌冽气势。
封历逸一看到封余昭,眼眶立刻绷不住微红了起来。他低垂下眼眸,努力抑制住从心尖迅速蔓延至双眸的压抑情绪,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显露得这般明显。
封余昭哪能看不出他这是受了大委屈,他心里暗咒了一声封母他们,然后走到封历逸面前,抬手轻轻安抚般揉了揉封历逸的头。
他这个毫不掩饰亲昵的举动,仿佛像是在告诉封历逸,一切有他,封历逸可以尽情地依靠他。
封余昭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当他的手放在封历逸柔软头发上时,封历逸心底的阴霾瞬间像是突然被一束阳光慢慢给驱散开来,一直冰冷的手心也渐渐恢复温度。
封历逸扬起头,努力朝封余昭露出了个弧度很浅的笑容,他想告诉封余昭,他很好,封余昭不用担心他。
可封余昭看到他这副强作欢喜的模样,心里反而更心疼了起来。
他转过身,黑眸深沉冰冷地望着郁天林,“郁天林,你觉得养子和亲生儿子只是有个名头的区别是吗?”
郁天林张了张嘴,他有些恐惧封余昭,但一想到封月清,他还是强撑着一股劲,“封阿姨和白伯伯难道会亏待到封历逸哪里吗?该封历逸得的,他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不是吗?”
“那你怎么不让你爸把你说成是私生子?”封余昭冷冷勾唇,“反正私生子和婚生子,不都是你爸的好儿子?”
郁天林他爸确实在外面有个人尽皆知的私生子。
封余昭望着脸色气得渐渐涨成猪肝色的郁天林,声音嘲讽地道:“怎么?我难道说得有错吗?既然你这么大方,那就干脆去和那个私生子互换身份啊。”
“我看你真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封余昭毫不掩饰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我封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郁天林来指手画脚了!”
郁天林讷讷张口,“我、我是月清的未婚夫,怎么没资格帮着大家想想办法了?”
封月清也出声附和道:“天林,他也只是一片好心。”
封余昭冷笑:“若真按血缘关系来算,封月清你现在都不是我们封家的人了,就连你都没资格置喙这事,更何况郁天林这所谓的未婚夫!”
封余昭这话说得完全不留情面,郁天林和封月清脸上表情瞬间既尴尬又羞恼。
封余昭说罢,没理会他们羞愤难当的神色,而是目光又转落在封母和封父身上。
“你们若是打算把封历逸认为养子,就干脆把户口本给我……”封余昭神色淡淡,但眉眼可以看出有几分决绝,“我也把户口迁出去,不留在这个家妨碍你们和封月清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封余昭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封母一听就立刻急了,急忙改口:“我、我们就是随口一提,没说真要那么做!”
封母虽然在封历逸和封月清之间,偏疼封月清,但她也知晓封月清不是她亲生儿子。若是让她为了封月清而与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断绝关系,她到底还是不肯的。
听到封母矢口否认,封月清眼底飞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封余昭这狠话也震住了封父,若是封余昭真闹着要自立门户,封家那二老肯定是站在封余昭那边,觉得他们这当父母的有问题。
当看到管家李叔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时,封父更是心里突然有些发慌地敲起鼓来。
封父缓和下声音,急忙朝封余昭保证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烈性,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朝外界解释这件事的,绝不会让历逸受什么委屈。”
封余昭冷声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召开宴会,将历逸正式介绍给外界。”
封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交由封余昭来决定,“依你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封余昭本来想挑个近一些的时间,但转念一想,封历逸好像就快要开学了。
封余昭望向封历逸,询问道:“你觉得高考后怎么样?”
封历逸目前正是高三最关键的冲刺时间,封余昭觉得他光是操心学习上的事情就已经很是忙碌了,如果现在就向外界公开封历逸的身份,说不定会有很多人为了讨好封历逸而去打扰到他安静学习。
封历逸对于这件事并不着急,因此立刻便点头赞同了下来。
封余昭之所以安排这个时间点很明显就是为了封历逸着想,封月清暗暗攥紧了指尖,心里充满了愤恨与不甘。他本来都已经快要保住自己封家少爷的身份了,可现在这计划却全被封余昭给搅和掉了。从前他以为自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矜贵少爷时,他对于那些家境不如他的人,总是瞧不上的,甚至心里还会嘲笑他们是穷鬼。可现在,他似乎要变成被人嘲笑的那个对象了……
因着被封余昭怼了一通,郁天林也没脸再继续留在封家,他找了个理由后便灰溜溜地急忙离开封家,像是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封余昭带着封历逸回到书房后,本来还想着是否需要安慰开解下封历逸。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他是真的不擅长安慰别人,让他骂人怼人他比较擅长,让他宽慰别人,则属实有些为难他了。
封余昭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终于组织好语言,正想同封历逸说时,一抬头就看到封历逸已经埋头在认真做题,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的样子。
封余昭:……那他到底还安不安慰了?
封余昭犹豫纠结了一会后,决定还是不提为妙,或许学习能使封历逸快乐,既然如此,就让学习治愈封历逸吧。
封余昭随即又处理起了工作上的事务,他没注意到就在他移开眼神的下一瞬,封历逸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封历逸是真的没有想到封余昭会为了他而说出和封父他们断绝关系的话来。
想到封余昭刚才说的那些话,封历逸忍不住眨了眨眼,眼底浮现一片湿润。
如果说封父和封母他们最开始说的那些话,让封历逸的心仿佛像是被抽空水源的干涸大地,那封余昭随后说的每个字,则像是不断滴落在这片干旱土地上的甘露,让他干瘪的心又慢慢充实丰满了起来。
想到他哥对他的看重似乎超过了对封父和封母的感情,封历逸嘴角不禁偷偷流泻出几分窃喜的笑意。
封历逸心里觉得自己这种窃喜有些卑鄙,实在是很不应该,可他又实在控制不住。最后,他告诉自己,只要把这种高兴偷偷藏在心里,不告诉其他人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接下来几天,封历逸都一直待在封余昭的书房里学习。他最近仿佛封余昭的小跟班一般,封余昭进进出出,他都跟在封余昭身后。
封余昭对此,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觉得烦躁,反而越发觉得有封历逸这个弟弟还真的是挺好玩的。
这天下午,封历逸在书房里学习累了,注意到封余昭正在和人打电话沟通工作,他便自己安静地走到书房阳台外,打算远眺下树木花草,让眼睛休息一会。
阳台的视野很好,从阳台处可以看到别墅外那条路上的全景。
封历逸本来只是随意朝那条路扫了一眼,却注意到了出现在那条路上的时黎安和。
注意到时黎安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子和一个装着奢华的中年妇女时,封历逸不由有些疑惑这两人和时黎安他们是什么关系。
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两人,不禁有些头疼。
这两人真是什么时间不好挑,偏偏要挑在时黎安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撞上来,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来人是时黎安的二伯母童丽艳以及他那因为醉驾出车祸而双腿瘫痪的堂哥时本杰
童丽艳朝时黎安讨好地笑了笑,寒暄道:“黎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学习很忙啊,不然怎么都不见你回京市那边?”
时黎安此时脑中正一阵又一阵剧烈头痛,他身上散发着恐怖的冷漠气息,阴森森道:“你们从京市大老远飞到这边,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知道时黎安最近因为头痛又发作,已经连续两天未睡,他急忙朝童丽艳他们道:“你们有什么事还是赶紧说吧,别弄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不然,这马屁估计要拍到马腿上面去了。
童丽艳看时黎安脸色那么差,也不敢拖延,急忙讲明了自己的来意,她将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儿子推上前来,“黎安,你堂哥这次出了车祸以后,也明白自己以前确实是过于混账了,他现在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时黎安扫了坐在轮椅上一脸阴鸷的时本杰,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的幸灾乐祸笑容,“看来真是祸害遗千年,那么大的车祸居然还能留有一条小命。这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呐。”
时本杰一听到他这嘲讽的话,眼底的恨意瞬间更是浓郁如墨。可一想到他们这次的来意,他又只能强行抑制住翻滚的恨意。
时黎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憋屈但却不敢说的模样,时本杰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慌,急忙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眼神,时黎安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童丽艳仿佛没听到时黎安的嘲讽,她舔着笑脸,双手合十:“菩萨保佑,这才让我们家本杰安全活了下来。他自从遇到这场车祸后,就开始醒悟了。我这次来找黎安你,就是想拜托你给他在咱家的公司里找个正经职位。本杰他不图职位高低,就只是想有个正经事可以做。”
童丽艳说的公司指的是时黎安他家在京市的时氏集团,现在时家的产业明面上主要都是时黎安他舅舅在打理,然而实际上,是时黎安隐身在幕后把控着集团的发展方向。
听到童丽艳厚脸皮的要求,时黎安冷笑了一声,“他双腿没瘫之前,我都瞧不上他这个废物。是什么让你觉得,他现在两条腿瘫了,我就会将他看上眼呢?”
时本杰自从双腿瘫痪后,最恨别人提起他的腿,他一脸恨意地望着时黎安,仿佛是想狠狠撕咬下时黎安的血肉,将他拆皮下肚一般。
童丽艳心里也对时黎安恨得咬牙切齿,可一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她努力挤出一抹谄媚讨好的笑。
“黎安,你在这世上的亲人也不多了。我们家本杰好歹和你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看在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上,你就帮帮他这一把吧!你扶他这一把,二伯母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呵,亲人吗……”时黎安薄唇微勾,“亲手把我关进精神病院的人吗?”
听到时黎安提起精神病院,无论是童丽艳还是时本杰都身体僵了一僵。
也一脸诧异地看着时黎安,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做关进精神病院?还是第一次听到时黎安说起这事。
注意到明显惊诧的目光,时黎安心里忍不住就开始烦躁了起来,他偏头朝冷冷扯了扯嘴角,笑容毫无温度:“这件事有那么值得惊讶吗?”
:“……非、非常正常!是我没见识,太大惊小怪了!”这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他往后日子就要堕入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