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落日熔金,晚霞织锦;沧海上万里灿灿金光,迷离眩目;万千白鸥如流云飞舞,脆声鸣叫着从四人的头顶掠过。
小白站在黑色的断崖上,淡蓝色的浪花接连不断地涌过雪白赤足,沾湿了飘飞的白色衣裙。冰凉潮湿的海风吹动一头黑发,如海浪般起伏。
徐徐转身,小白朝西南眺望,阳光照射她的杏眼秋波,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突然,她的眉尖轻轻蹙起,瞳孔收缩,一眼扫过那散落站开的三个沉默男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悄然穿上鞋袜,小白娇声喝道:“几位,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去吧!”
当日嫣圣女所居之小楼中,她言语中悲观之意深浓,似是很不看好秦煜情事。秦煜连日来的辛苦压抑连遭否定,终是忍耐不住胸中愤懑悒郁之火,情绪激动之下奔离蓥华宫。
幸而他心里仍然挂念小月之事,狂奔里许泄尽了胸中郁气,便掉头回转,正好撞上出来寻找的云墨二人。只是他心中梗结,不欲在蓥华宫多做停留,便由云墨出头向嫣圣女与螭龙族长告辞,将小月留于家中,便向日生岛赶去。
只是他既在人前表明心志,无形中便已视龙王为对手,更是与那龙王使者龙烨形同陌路,一路二人互不理睬,全凭云墨同小白二人居中周旋调和,才没有在半路上就打了起来,一路沉闷到了日升岛上。饶是如此。裂痕已生,一股很是生冷僵硬的气氛已经在队伍中缓缓弥散开来。
而更令小白气绝的是,云墨这厮却不知道怎么了,离开蓥华宫后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时而正常时而发呆,那副情状倒同失意青年秦煜一般无二。
却不知云墨心里也是疑窦暗生,当日他寻到秦煜,令小白好生劝慰他,自己折返向螭龙族长辞行。却哪知正好碰见龙烨也在螭龙族长处,不知说些什么。见到云墨进门。他们似乎都若无其事相互客套告别。可是他们却低估了云墨神念之强,分明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正以元神传音说话!虽然并没有截听到谈话内容,但云墨却可以肯定二人之间,绝非只是像面上那般客气疏离。
联想起之前龙烨敲开蓥华宫大门时欲盖弥彰的一句解释。想起鲛人姥姥曾说过飙浪军团中坚力量仍是螭龙族人。想起龙宫之内的涌动暗流。还有龙烨身为龙王特使的身份。这一件件看似毫不相关的零散片段撮合到一起,内中蕴含的隐秘深意,由不得他不多想。
明明向着日升岛的方向有很多路线可走。为什么龙烨却偏偏将他们带到了螭龙族蓥华宫的正上方?
龙烨是不是奉了龙王的命令前来探查螭龙一族的底细和态度,同时担任了暗中联络螭龙一族的任务?
亦或是,螭龙一族早就不甘衰落,安排了暗探在龙王身边,而那龙烨,就正好是他们的暗探之一?
“你说,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不甘沉寂的螭龙一族?”纷乱中云墨想起了当日小白在水晶宫悄悄问过他的一句话,更是如身处当日那乌贼精的墨汁当中,看谁都像是别有用心。
其实这些事情,小白比他更有经验,问她一句,说不定可胜过他自己在那钻牛角尖一整天。
只是云墨却偏偏有意同她拉开距离,先前几次心头闪过陆雪琪的脸容,仿佛穿破时空看见她一个人独自在那小竹峰望月台,寂寞地舞动着天琊神剑。
仿佛看见她痴痴望着竹海碧涛,凄清月色,将思念投给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就像那个寂寞的楼阁之内,那个独坐月下的清冷圣女。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后,早年那些阅尽天下美女的想法,早已淡薄消散,成为回忆中的一个玩笑。同陆雪琪的那种朦胧隐约、失而复得的情感经历,却令他更加成熟,更加珍视身边之人。正是如此,深深知道陆雪琪坚强却又骄傲内心的云墨,才会十分重视她的感受。
所以在他心中,早已不知不觉将碧瑶当做一个前世的执念,今生的妹子。救活她固然出于各方面的不舍,但那种男女之间的欲情,却已淡薄到虚无。
可是小白不同,这个女子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魅惑而勾人的气息,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诱人采撷。而这种吸引力对云墨而言是致命的,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的身边,他的心跳会跟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而波动不止。
云墨知道,他是动心了。所以当心头蓦然泛起陆雪琪寂寞凄清的玉容之时,他才会如此心虚愧疚。
所以,他决定暂时稍稍同小白保持些距离,让他能够,问清自己的心,做出个决断。
听到小白的呼喊,云墨反而走在了最后一个,一行按照龙烨所指的方向,从日升岛的断崖上面,跃进海中。
海水冰冷,但近日来一直在海中泡着的云墨却一阵舒爽,竟是身体有些适应了浸在水中的感受,那边龙烨四处绕了一周,探明方向,向剩下三人打了个手势,自己当先向一个方向游去。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飙浪军营地!”心中有事的云墨只感觉路程前进得飞快,没过多长时间,便只听一声暴烈呼喝传入耳中,抬眼望去,一个穿着和龙烨身上同样制式盔甲的粗猛大汉拦于几人。
“飙浪军团龙烨,奉陛下令前来征剿海蚯王。”龙烨迎上前去回答道,同时从胸甲中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封手谕在那人眼前一亮,问道:“是谁在此值守?”
“龙烨?”那大汉听到龙烨通报姓名,面上闪过了一丝迷茫,旋即看到那块令牌,定睛细细一探,急忙肃立行了一个军礼,恭敬回答道:“今日乃龙炜哲将军当值,是否需要属下前去通报?”
“不必了!”龙烨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对那大汉吩咐道:“事态紧急,你拿着这令牌和手书去通报龙炜哲一声,我们便不进军营了!”
“喏!”那大汉行了个军礼,转身向一侧遁去,顺着他遁去的方向,云墨这才看清那是在两道突兀而起的海底山峦之间露出的一条通路,而那峡谷通路两侧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窟,或直线排列,或形成圈状,还有北斗七星等等,似是构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繁复的阵列。而那些崖壁极为光滑,除了这些洞穴,便连一根水草一颗珊瑚都没有,表面平滑如刀砍斧凿,似乎是被人齐齐修剪过一番。
已经验明身份的一行人在龙烨的带领下穿过那道通路,向着山峦后面的海域走去。看见云墨望着两侧山壁眼神闪烁不止,龙烨解释道:“海蚯一族个体实力有限,仅是靠其强大的生命力与繁殖能力,这才成为祸端。率般剿除不净的情况下,飙浪军团几大将军便施法术将海底地脉升起,隔绝了海蚯一族西逃的路线,使飙浪军团驻守于此道。”他指了指那些洞穴,是以那就是驻军的军营:“然后再徐徐推进,力图将其全部剿除。”
这座高大山脉竟是人为升起的?禁不住瞳孔一缩,云墨由衷赞叹一声:“龙族法术,果然神妙非常,威力无比。”
然而他的心里却始终在回忆那个大汉的一言一行,好似他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十分别扭,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直到走出了那一道峡谷通路,看到了驻守于出口一头的飙浪军团士兵,云墨才恍然醒悟。
这些士兵,大多都没有戴头盔!
联想起方才那拦路大汉听到龙烨姓名时的迷茫表情,云墨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异想天开的可能,眼睛眯了起来,瞥了一眼前方带路那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