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争分夺秒的抢收,终于在短时间内将田里的麦穗收割完成,捆扎好后放进了生产队的仓库里。
雨还是不眠不休地下个不停,河里的水位都比之前上涨了半指长。赵长顺安排各家各户都留好足够的柴火,不要随便出门,他自己则是和其他生产队的队长,一起想办法进县城商量水位上涨,可能产生危险的事。
项妈没功夫出门聊天,就拉着项穗穗教她做饭。看着小闺女放盐放油都不知道心疼的样子,项妈一脸肉痛,只能要求项穗穗让自己看过调料的分量后,才能下锅。
“今天吃白菜包子,你先把白菜剁碎。”
面项妈已经和好了,只教项穗穗如何调馅料,包包子,蒸包子。
项穗穗将洗干净的大白菜拦腰砍掉一半,梗切竖切,案板上堆满了青青白白的叶子。随后再把白菜叶子放进搪瓷碗里,撒上调料。
“妈,只吃白菜包子多没味道啊,不然做两个肉包子一起蒸了。”
项穗穗嘴又馋了,她都好久没去买肉包吃了。
项妈却是不答应,把放在筐里的野菜拿出来,轻轻焯水,放进白菜里面,再撒上一把葱花。
“等雨停了再吃肉。”
项妈看小闺女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担心道:“这么馋嘴,以后谁能养的起你?”
“路知青养的起啊。”
项穗穗挺着胸膛一副骄傲的样子。
项妈不禁扶额。
擀皮,包馅,捏褶。
项妈一手一个包子,褶子整齐又好看,项穗穗包的褶参差不齐,圆鼓鼓的像个馒头。
水烧开了,项穗穗和项妈把包子放在篦子上。
趁着蒸包子的空闲,项妈调了个圆葱拌辣椒,红红绿绿的,只闻着那股辣味,就让人口水分泌。
时候到了,项穗穗掀开锅盖,被从里面窜出来的热气惊地后退两步,听见项妈提醒才赶紧拾篦子上的包子。
包子很烫,项穗穗只能用手沾过凉水,才动手去拾包子,还时不时被热气腾腾的包子烫到。再看项妈,拾包子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只偶尔捻捻手指,项穗穗看着只觉得两人拾的不是同一个温度的包子。
项穗穗跟着项妈把包子端上桌,项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只等众人都坐好了就动手拿包子。
项二哥拿着包子烫得直哈气,妞妞的包子被项二嫂放在了她的碗里,正用筷子小口吃着。
项穗穗手里拿着包子,朝着身旁的路晏南窃窃私语:“今天的包子我做了一半,怎么样?”
路晏南手里拿着的包子,一半有褶一半光溜溜的,他只看着就知道包子是谁做的,不禁眼里带上了笑意,张嘴咬了一口。
“很好吃,包的很好吃。”
项穗穗更满足了,今天的努力被认可了。
而一旁的项二哥咬了一口包子,嘴里含含糊糊的:“妈,你今天包的包子怎么这么丑啊,跟馒头一样……哎,媳妇,你掐我干啥?”
项妈清清嗓子:“不是我包的,那是你小妹包的。”
项二哥嘴里的包子不上不下,看着暼了他一眼恶狠狠咬着包子的小妹,立即又补救地咬了两三口。
“我说这包子这么好吃呢,模样不俊,味道俊,跟你二哥我一样,对不对啊,小妹。”
项穗穗被他哄得心里的一点点气也没了。
院子里的水之前还能浸到土里去,现在却漂在土上面,在院子里形成了小小的池塘。
隔壁房子的墙角传来动静,紧接着一个小小的头从墙上探出来,二牛冲着项穗穗招手。
“小姑!”
他的脚下传来催促的声音。
“哥,我也要上去,快拉我!”
二牛正垫着脚玩得开心,哪里顾得了弟弟。
虎子见亲哥靠不住,“噔噔噔”地跑进屋里找姐姐。
大丫在墙角下喊二牛:“你快下来!我告诉妈去了。”
二牛怕项大嫂知道了要揍他,只能不情愿地要从墙上下来,临走时还冲着项穗穗喊:“小姑,记得来我家院子里踩水!”
项大哥家的几个小的,除了懂事的大丫,另外两个都把裤腿拉到大腿根,穿上草鞋,在水里噼里啪啦的踩水玩。明明前几天虎子还在委屈自己下田把脚丫都泡白了,当时可把项大嫂心疼坏了,端热水给他泡脚,又按摩,好几天脚上泡白的皮肤才养回来,这会儿又跟着二牛在院子里胡闹,大丫在屋里看着,心里很不理解。
项穗穗来看他们,手里还牵着妞妞,大丫见了很高兴,她喜欢小姑,还有妞妞。
平常沉默寡言的大丫罕见地活泼了点,拉着项穗穗的手去看她捡到的麦穗,她把自己的活干完了,最后跟着妞妞他们一起捡麦穗,也拿到了一小包。
“小姑,给你。”
大丫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半给项穗穗,她知道小姑她们忙着收庄稼,一点麦穗也没捡到,她想把好东西分给小姑。
项穗穗看着手里缝着不同颜色布丁的布包,和大丫打着商量:“我们一会烤麦穗吃。”
烤麦穗,要趁着做饭的时候丢进柴火堆里,才不会浪费柴火。
吞吐着火苗的柴火很快就把麦穗的秸秆烤黑,融化,不一会儿从灰烬里传来香味。
项穗穗和大丫,妞妞她们三个坐在门槛上,吃着烤熟的麦穗,一粒粒的,带着清香的甜味。
天已经黑了,项大哥还没有回家,项大嫂在家里等的心里着急发慌,跑到项家拍门。
项妈问她:“这大晚上的,天下着雨,老大跑出去干啥?”
项大嫂支支吾吾,被项妈一吓唬就说出了事情的原本。
项大哥出去捡柴火,听见村里有人趁着下雨天上山,捡到了野兔,他们一家当天就把野兔烤了吃了,做梦梦里都是野兔肉的香味。本来这事全家人都嘱咐要瞒的死死的,结果一起捡柴火时,其中一个嘴快说自己吃了野兔肉,立即被其他几个人追问,最后只能如实讲出来了。
其他人听得心潮澎湃,就算不下雨,家里也很久没见荤腥了,嘴上虽然说着这下雨天上山太危险,心里却都打着上山的主意。
项大哥觉得安全最重要,回家也没说这事。只是虎子突然想起了自己藏起来没舍得吃的猪尾巴,翻到秘密基地要拿出来。猪尾巴哪还能吃,虎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听得项大嫂心里疼。
“虎子乖,等雨停了,让你爸再去县城买猪尾巴,猪耳朵给你吃。”
虎子在项大嫂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他好想吃。
项大哥作势要揍他,虎子连忙往项大嫂身后躲,被项大哥拉过来按在凳子上狠狠地拍了几下。
按照往常,虎子早就求饶,说自己不贪吃了。可这回他实在难过的紧,即使项大哥揍他,也是眼里掉着金豆豆,说什么都不肯认错。
项大嫂怕自己儿子屁股被打肿了,赶紧把虎子抱在怀里。
“别哭了,妈给你买。”
项大嫂转头看着项大哥:“你打虎子干什么?谁不想吃肉,我都想吃,他那么小点的孩子你至于吗,下这么狠的手。”
项大哥颓丧地进了里屋,等到项大嫂哄完虎子,才问道:“睡了?”
项大嫂手里叠着衣服,语气冷冷道:“睡了,屁股都打红了,侧着身子睡的。”
项大哥越发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
“我明天上山,看能不能抓到野兔野鸡。”
项大嫂扭头看他:“能成吗?”
项大哥点点头,别人都能上山,他也可以。
项大嫂觉得项大哥心里有把握,又心疼虎子想吃肉,最后松口,让项大哥千万小心,抓没抓到都要趁着天没黑完之前回来。
“这都啥时候了,为民还没有回来,妈,怎么办啊,为民会不会出什……”
项妈被项大嫂哭天喊地吵得心烦。
“别胡说八道的,可能在路上耽误了。”
项大嫂赶紧点点头。
话要往好处说,但项家人心里都挺不安的。
项爸让项二哥,项建业,路晏南跟着他一起上山,看能不能找到项大哥。
项穗穗把煤油灯递给路晏南,又偷偷往他兜里放了手电筒。
“上山的时候小心点,走路先探探前面的路,万一是个坑或者有陷阱。感觉体力不够了就赶紧下来了,不要逞强。下雨天地上水坑会反光,你别掉水坑里了。先用着煤油灯,煤油用完了再用手电筒……”
项穗穗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生怕路晏南在山上有什么危险,提醒他注意陷阱,注意突然窜出来的动物。路知青在项穗穗眼里,还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弱不禁风的那种,不比干农活的对山上熟悉,因此她心里不安极了。
路晏南听着这些关心挂念的话,心头一动,将项穗穗抱在怀里,轻轻理着她的头发。
“都记住了。”
这山算不得高,但树多,密密麻麻的一片连着一片,白天山上的树就把阳光遮挡的严实,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片。
山上的路被雨水打湿,滑腻腻的,土里的石头被雨水冲刷之后也露出了头,尖锐的顶端很容易绊倒人,很不好走。
路晏南他们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放慢脚步。
上山的途中,却和另外一行人碰到了。
赵长顺穿着军绿色的雨衣,冲项爸打了声招呼。
“这群知青,可真不省心,偏偏往山上跑。”
说罢,赵长顺才注意到同样是知青的路晏南,只能掩饰尴尬干咳了几声。
跑上山的知青是因为工分不够,粮食见了底,去县城的路不通,有粮票也没地方使,才跑上山找点吃的。但知青点的人见他们不回来,猜测是在山上迷了路,赶紧告诉了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