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nbp;&nbp;众贡士人领着进了皇宫。
这是当朝第次,当今圣上不主持殿试,大殿前方龙椅空悬,&nbp;&nbp;但没有人因此感到轻松。太子江慎,&nbp;&nbp;如今在民间的威望,&nbp;&nbp;并不亚于当今圣上。
众贡士静立大殿之上,各个垂着头,没人敢说。
贡士在大殿上的站位是按照试的名次而来,三人排,&nbp;&nbp;以左尊。队伍最前方的三人里,中间站了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穿着身浅蓝色布衣长衫,&nbp;&nbp;不知浆洗过多次,&nbp;&nbp;已经有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就算是在这人人紧张自危的大殿之上,&nbp;&nbp;也显得有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nbp;&nbp;他这身衣服实在太破了。
当朝大兴科举不假,但想要参加科举,&nbp;&nbp;首先要读得起书,&nbp;&nbp;其次要上得了京城。
这两条看似简单,&nbp;&nbp;可对于真正的寒门学子来说,&nbp;&nbp;其实很不容易。
寒门学子,买不起书,&nbp;&nbp;买不起灯油,凑不齐上京的路费,每年不知有多人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
之相反的,&nbp;&nbp;便是名门望族。
从生活优越,在锦衣玉食中读书习字,顺理成章考取功名。
几乎每次科举纳士,&nbp;&nbp;都是名门子弟占了多数。
寒门学子能挤进殿试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拿到前几的名次。
那青年的左右后方,如今便皆是锦衣华服的名门子弟,自然显得他有突兀。
于是,当江慎走进大殿时,第眼便将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但也仅仅只是多看了眼,便移开目光。
江慎当然不能坐龙椅,也没理随侍太监给他在龙椅边放的椅子,就这站在大殿前方,让主考官葛学士宣读殿试规则,开始策问。
策问的题目,是江慎诸位翰林事先准备好的。
不用他亲自提问,他只需听取贡士的回答,观察其神色、气度,综合考量,最终出三甲。
策问的顺序完全随机,点到谁的名字,谁便当场答。江慎仔仔细细听着,言不发。
“温良初。”葛学士点到了个名字。
大殿第排中间那名青年抬起头来。
今年试第二名的学子温良初,江慎直对他有感兴趣。据说此人出身寒门,自便立志考取功名,要替全天下的寒门学子出头。
他在试上做的那篇文章便很不错,就是最终夺得元的那篇文章比较,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更让江慎感兴趣的是,这三天里,他从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依附江慎的意思。
非但没有,甚至就连江慎命手下的文士名流邀他赴宴时,都这人以要照顾刚生产的妻子刚出生的儿子由,婉言拒绝。
京城文士名流时常举办宴,江慎这几日便是以文士集由,派人将他感兴趣的贡士邀请而来,观察番私下的品行人。
当然,这集明面上不是以太子名义。
可这位温学子,还是拒绝得太果断了。
果断得叫人觉得,若不是已经另谋其主,大概就是个只读书的死脑筋。
这消息传回来,江慎养的那群文士名流里,有人惋惜他错过机,也有人觉得他不识好歹。
但江慎却觉得此人不错。
懂得疼爱妻儿,是个好男人。
因了这种种原因,江慎在殿试之前,便对这位寒门出身,却考到试第二的温学子颇有兴趣。
此刻听见葛学士唤到他的名字,江慎立即垂眸朝那青年看去。
青年抬起头时,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江慎身太子,自然没有什不能窥探他容貌的规矩。但过往殿试是由圣上主持,私自窥探圣上容颜是不敬之罪。因此,在殿试之中,众贡士在上头没有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按照惯例是要颔首垂眼,不能轻易抬头的。
所以,这其实是青年第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真容。
只看了眼,便愣住了。
甚至就连葛学士策问的题目都没有听见。
江慎皱起眉。
民间不乏有人称赞过江慎,说当今太子容貌如何俊朗无双,气度非凡。但江慎不觉得自己长了张让人看得呆住的脸,何况这位温学子家中已有妻儿,更不可能对他感兴趣。
这是在发什呆呢?
难道是太紧张了?
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失礼,瞬间紧张得脸色通红,双膝软几乎就要跪倒下去。江慎只是淡淡移开目光,示意葛学士问了遍方的题目。
好在青年临场反应还算快,见江慎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连忙调整思绪,认真答题。
答案妥帖,角度新颖,不乏叫人眼前亮。
葛学士回过头来,朝江慎笑了笑。
殿试结束,众贡士退出大殿,在外头等着太子殿下决断出最终三甲名次。
直到这时候,贡士间的气氛略微活络轻松,开始彼此说说。
“温兄,温兄!”名青年书生走到队伍前列,唤住了温良初,“殿试都结束了,你怎还心不在焉的?”
这书生也是寒门出身,他们这个穷苦书生在京城无依无靠,彼此来往较密切。
“没事……”温良初恍然回神,道,“我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的模,好像瞧着有点眼熟。”
“眼熟?”书生问他,“莫非你此前见过太子?”
温良初不答。
他抬眼望向大殿方向,若有所思蹙起眉。
其实并非只有眼熟。
在看见那位太子殿下的瞬间,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段陌生的记忆。
他先前认知中发生过的事全然不同。
大殿内,江慎坐在龙椅边的椅子上,翰林院葛学士向他呈来份名册。
“殿下,已按照您的意思,拟好了今年三甲的名册。”葛学士道,“就是这甲……”
甲共三名,按照名次分别状元、榜眼、探花。
江慎把那名单接过来,考中二甲和三甲的贡士都已经填上了名字,只剩甲还是空白的。
但江慎心中已有人选。
分别是两位名门出身的学子,以及温良初。
那两位名门学子在试中便名列前茅,华家世都不差,此前也都已经向江慎表明过投靠意愿。
至于温良初,华是有的,但态度不明,入朝官不知是否成隐患。
“葛大人,依你所见,这温学子当给个什名次?”江慎问。
葛学士心中应当早有计较,答道:“论华,这三人其实相差无几,若让微臣来断,可给榜眼。”
状元榜眼探花,虽然彼此间只是名只差,但入朝后的实际境遇天差别。
若真让个隐患当了状元平步青云,对江慎不是好事。
而给榜眼不给探花,则表示太子殿下对寒门的倚重。
不仅甲,今年的三甲当中,寒门学子纳取的比例及名次,已经较往年提升许多。不仅是因今年寒门学子中确实出了几个人,还能看出,太子殿下当是有扶持寒门的算。
扶持寒门,便是江慎交给崇宣帝的答案。
因太子殿下如今在民间望高,今年贡士中选择依附他的人不。真要江慎去挑谁是真心,谁是趋炎附势,这短的时间,坦白而言,他挑不出来。
既然如此,他不妨索性弃了这条路,另辟蹊径。
“可我觉得,温学子方在策问中对民生的回答,是切入了如今天下百姓的痛点。”江慎悠悠道,“他自民间而来,最懂得穷苦百姓需要什,这问题上,他答得比另两位好。”
那名门子弟,从没有体过真正的疾苦,就是答得天花乱坠,也不过纸上谈兵。
如今的朝堂,纸上谈兵的人够多了。
葛学士跟在江慎身边多年,他这说,他便明白了殿下是什意思。
这是想将温学子点状元啊……
大殿之上如今只剩他们两人,葛学士朝周遭瞥,上前压低音:“可是殿下,这来,那几家名门望族恐怕……”
“名门望族。”江慎轻嘲笑,“那个大家族,自诩名门,但他们的名财权势,哪个不是朝廷给他们的?岂有让他们反过来把持朝政的道理?”
葛学士还是有犹豫。
如今正是朝中各派系彼此暗斗的重要关头,太子殿下正需要那名门望族的支持。
如果在这时候得罪了他们……
“葛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江慎道,“这天底下,穷苦百姓可比所谓的名门望族,多出许多。”
扶持寒门,得穷苦百姓支持,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本朝都多年没出过寒门状元了。”江慎站起身,将那册子递还给葛学士,“若能以此激励天下寒门学子勤勉读书,考取功名,受益的不只是我,更是整个天下,和我大恒江山。”
他说着,极愉悦似的笑了几,大步往殿外走去。
葛学士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也笑起来,朝他深深行了个大礼。
公布殿试名次,太子殿下便没有必要亲自参。
他也没算要参。
今日大早就出了寝宫,殿试又耽搁了大半日,他想他家狐狸了。
可江慎刚出了举行殿试的保和殿,正算乘御辇回东宫,余光忽然瞥见抹熟悉的鲜红。江慎愣了下,默默收回已经踏上御辇的只脚。
“殿下,怎了?”随侍的太监问他。
“没事。”江慎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先回去吧,本殿下忽然想自己走走,不用跟着。”
众人不疑有他,很快抬着御辇走了。
等到人都走完,江慎漫不经心走到宫墙边棵树下。
只狐狸从树上跃而下,江慎接了个正着。
“慢点。”江慎搂紧了狐狸,失笑,“不是要养胎吗?那个养胎的像你这,又是爬墙又是上树,整日上蹿下跳。”
“我们狐狸都这养胎的。”狐狸强词夺理,“这叫……提前教它捕猎技巧。”
江慎:“这叫瞎编。”
狐狸低头往他怀里拱,点也没有戳穿的难情。
江慎今日出门早,身上正好披了件深色的披风。他将狐狸抱在怀里,拉起披风挡着,慢慢往东宫走。
“你怎忽然来找我了?”江慎问他。
狐狸窝在他怀里,道:“就是想来找你嘛。”
江慎略微蹙眉。
黎阮平时很乖,担心自己在宫内走动,不心做错事给江慎惹麻烦,所以在江慎不在时,他很人接触,也不怎外出。
跑这远来找他,肯有他的理由。
但狐狸不肯说,江慎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抱着他回寝宫。
推开寝宫门,却吓了跳。
自从狐狸进了宫之后,江慎便将寝宫附近的宫人全都调走,只每日让人来扫次。今早他离开前,宫人刚将寝宫扫整理了番,如今却已经完全变了模。
寝宫内,他的日常用品散落了,就连桌上还没看完的书籍都搅乱了,衣橱大开,里头已经搬了个空。
大部分都搬到了床榻上。
江慎的衣物如今尽数堆在床上,中间留出个的凹陷,仿佛个窝。
江慎掀开披风,低头对上那双无辜的红色眼眸:“我是在屋子里养了只狗吗?”
狐狸眨了眨眼,也不说,摇身变化了人形。
江慎猝不及防摸到了对方光裸温热的肌肤。
黎阮现在力恢复,变化人形时已经能够同时给自己变出衣物,也不显露出妖形的尾巴和耳朵。
可如今,他对兽耳耷拉在发间,手臂勾着江慎的肩膀挂在他身上,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江慎问:“你的灵力又耗尽了?”
“是……是呀。”年把头埋进江慎肩窝,还蹭了蹭,“要双修能好。”
江慎微笑起来,抱着年走到床榻边,先将那床上的衣物都扫到上,把人放上去。
“你在勾引我啊……”江慎压着人,含着笑问他,“从哪儿学来的坏招?”
江慎就没见过这直白又单纯的勾引。
“书……书里学的。”熟悉的气息近在身侧,黎阮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他抓着江慎的衣服,眼眶微微红了:“想要……”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
也许是因前天江慎和他双修了太多次,而双修之后,江慎从没有像今天这离开他这长时间。
所以,黎阮从中午开始,便觉得心里格外急躁不安。
拿着江慎惯用的用品,看他看过的书,把他的衣服全都搬回床上将自己裹起来,都安抚不了这份急躁。
他实在没办了,跑出去找他。
“我听说,狐狸在刚怀上崽子的时候,就是需要崽子父亲陪着的。”黎阮今日的确显得比平时急躁,他抓散了江慎的衣襟,泄愤似的抬头在他肩头咬了口,“你不能离开我这久,这很不负责任。”
咬得并不用力,也没破,似乎怕他疼,咬完还轻轻舔了舔。
像撒娇似的。
黎阮这落到江慎耳里,本身也和撒娇没两。
他低头安抚亲了亲黎阮,低道:“是我的错,下次不离开这久了。”
黎阮他亲得呜咽,扒拉他衣服的动更急切了。
江慎任他施,觉得他这幅子极可爱,又忍不住想逗他:“可是,狐狸怀上崽子之后,还能做这的事吗?”
黎阮正怕他反悔,想也不想道:“不用管它的。”
说完又想起自己好像刚用了崽子当借口,忙找补道:“我、我是说……我护好它,不用担心。”
江慎扑哧笑了出来,笑着应道:“好,那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