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1 / 1)

是他没将懿懿的错漏说严重些,还是陛下……还未等他想个明白,却听皇帝同狱卒道“淮安侯免官已久,待在官狱不合时宜,找个时日将他挪出去罢。”

赵维民胳膊肘撑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去,面上神情几近于扭曲。

赵辰还未走,看着他如今的情态,心中几番唏嘘,心头闪过一二分不忍,淡声道“父亲往后,好自为之罢。父亲既然记挂左姑娘与三弟,辰会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探望父亲的。”

“阿辰,你、你去同你阿姐说……”赵维民欲同他说话去,却见次子竟毫不留情地离去,甚至在听着他的声音后,未回头看他一眼。

与此同时,帝后带来的人也跟着一一散去。

赵维民则瘫软在地上,喃喃自语着几句没良心,双眼空洞地看向了布满蛛网的房梁。

自那间屋舍出来后,在前边扯着人走的反倒成了赵懿懿。

一路低着头,疾步走出了官狱,她才觉得身上一松,弯腰扶着廊柱,勾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

顾祯在一旁轻抚着单薄的背,替她轻轻顺着气,微微垂目看着不知从哪片花枝掉下,落在她发梢上的一抹晶莹。

冬日虽冷,那抹晶莹却似有化开的趋势,顾祯伸指轻轻抹去,又将一缕鬓发挽到了已经冻得有些红的耳后。

好半晌,赵懿懿才渐渐喘匀了气,手臂撑在廊柱上,转头看他“陛下今日说的那些话,是妾身一直都想说的。”

她早就想说了。

从前是碍于身份不能说,后来等她做了太子妃、皇后,有训导父亲的资格了,却又觉得累了,不屑于说。

她是不再需要父亲,却不代表不介意过往。

那终是一件不吐不快的往事。

顾祯只是伸出手,顺了顺赵懿懿微有凌乱的发髻,声音很轻“朕知道。”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今天的晚点。

第90章胡说

急切地走动下,拨丛髻早不复先前的华美精致,双蝶结条金钗亦从鬓发间滑出些许。

猎猎的风下,顾祯动作轻柔,似在替她整理发髻,又似在安抚。

“朕知道。”

他轻轻垂下眼睫,重新说了一遍。

岂会不知道呢。

想知道众臣工的家事并不难,从前或许不懂,也不过是没上过心罢了。便是他从前拿赵维民父子开刀,她也只替赵原求情,没提过赵维民一句。

各种事实都摆在了面前,不过是稍微想想,就该明白的事。

赵维民这样的偏心举措,换做谁都难以忍受,何况是懿懿这样独的性子。她连一只镯子的事都受不了,又怎么能忍得了那几人。

赵懿懿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怔愣地抬眼望他,神色间闪过几丝怔忡“陛下知道”

看着她这有些愣愣的模样,顾祯心下觉得好笑,只耐心地拍了拍她,温声道“朕若是不知道,又何必过来这一趟。”

为何过来,还不是怕她受了欺负。

懿懿同赵维民虽为君臣,却又有一层父女的名分,两相制约下,她实则是有些被动的。

他也没想错,甫一过来,甚至还未进屋,远远就听着了赵维民的叫嚣声。这样的人,倘若不给他一回狠的,叫他知晓怕是何物,是不会心生敬畏的。

“今日风大,别站到这儿了,余下的事有朕安排,你不用多操心。”顾祯神色不变,放缓声音道了一句。

赵懿懿仍未回过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被迎面而来的那阵风一吹,才慢慢眨了下眼,闷声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被他知晓自己的家中的狼狈,她无疑是有些不安的。因此,才会听着他在训斥赵维民时,生出了几分羞耻,想拉着他尽快逃离。

察觉出她情绪有些低落,顾祯神色愈发的温和,放缓了声音说“朕要是不知道,你岂不是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赵懿懿抿了抿唇瓣,将头别到一旁,看着街对面屋檐上的积雪,眼眶微微发涩,神色微有些落寞“今日父亲说我冷心冷清,你总该听着了。”

顾祯被她给气得一噎,咬牙道“你就这般想朕还是懿懿觉得,朕要是将他的那些话上了心”他只觉得脑仁疼,缓了片刻才消下去,眉宇却仍是紧蹙着,“朕过来是为了谁,你当真不知么”

赵懿懿微微垂目,盯着脚边一块青砖。

那声音入耳,她仍旧半扶着那廊柱,面露怔然之色。

他所说的,怎么会不知呢。

可真是因为知道,才会惶恐担忧,会心下难安,会生出畏惧退缩之意。

“罢了。”看着她那生了些怯的模样,顾祯也跟着心下一软,无奈道,“从前你的事从未同朕说过,朕也未主动问过,后来朕便想着,要知晓你家中近况,专程找人打听了,这才听闻了这些个事。”

赵辰亦是在此时出来,脸上带着些冷意,朝俩人行了礼。

“阿姐,我是告假出来的,还得回国子监去。”他叉手欠了欠身子,恭声说了句。

赵懿懿道了声好“你快去吧,别叫夫子等着。”

赵辰也未多言,拧着眉头点点头,随即上了那匹雪白的骏马。

长兄是侯府世子、赵家冢子,注定要继承父亲身份,自然重要万分。而二姐姐是母亲收养而来,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别人更谨小慎微,也没那么需要父亲的疼宠。

至于底下的庶出弟妹们,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便不会多加思念。

在父亲心里,阿姐的前边是左连枝,而他的前边,则是赵舜年,都有个能与之比对的人。比起家中其余孩子,在父亲偏心一事上,也只有阿姐能与他感同身受。

旁人理解不了,或是敷衍了事的东西,只有在阿姐跟前,才能稍稍得些安慰。

见他外衣单薄,赵懿懿蹙眉道“穿这样少出来,你怎么还敢骑马的”

赵辰笑了笑,一挥手中马鞭,脸上神色灿烂“我倒不觉得冷。阿姐放心好了,要是真冷了,会记得加衣的。”

今日出了太阳,赵懿懿在廊下立了片刻,继而被顾祯轻轻握住了手腕“嘴里说是小事不在意,还气成这样呢走,朕带你出城跑一会马。”

再抬眼一看,才发觉眼前根本没有车。

也只有一匹马。

顾祯先上了马,她立在边上看他。

愣神间,顾祯接下来的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朕今日未多备一匹马,只能让皇后先委屈一二了。”

说罢,还未待她反应,两手便已攥着赵懿懿的腕子,将她拉到了跟前。

“今日去玄清山”顾祯一手握缰绳,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身,声音温润,“已是申正,这会过去了,正好在山上宿一晚再回来。”

随着一声轻叱,马蹄飒沓,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赵懿懿侧首看了眼两侧干枯的枝干,握着缰绳的手亦是攥得紧紧的。

似是觉察出她的紧张,顾祯伸手轻轻安抚了下,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有朕在,不会叫你掉下去的。”

沉稳且熟悉的声音,莫名透出能叫人安心的意味。

赵懿懿未接话,然两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慢慢松开。午后的洛阳城街市安静,她从未跑过这样快的马,心脏一时提到了嗓子眼处。

几乎要跳出来。

“以后有什么事,你别闷在心里,都告诉朕可好”他轻声说

赵懿懿眉心轻蹙,垂目看了眼横在身前的手臂,良久才说“我今日,是有些委屈的。”忆起不久前生出的可笑想法,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做个了结的。哪怕知道他不在意我,哪怕知道他是为着什么叫我过来。可有那么一刻,我心中的真的生出了半寸希冀,希冀他单单是为了见我一面。”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以往数年对赵维民的了解,他要见她,他费的那些手段和心机,只会是为了他在意的人。

“从来都怨他,却总是不合时宜地生出幻想。”她有些落寞地低了头,诧异于自己的矛盾心思。

顾祯没说话,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几欲将之揉入到骨血中。

手上突然滴了丝温热,顾祯尚未反应过来时,紧随其后的又是几滴。

温热的触感蔓延,顺着手往下滑落,带了一条条痕迹出来。

刚刚出城而已,他却慌得勒马去哄“是朕不好,不知你从前这么多委屈,不哭了……”

赵懿懿却摇了摇头,偏头避开他的视线“都过去这么久,没多少委屈了,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难过于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竟久久不能释怀。

顾祯擦了擦她眼尾的泪珠,却越擦越多,仿佛怎么都擦不干净一样。

过了片刻,那泪珠仍未有衰减的趋势,顾祯只得说“今日不是上了妆么再哭下去,哭成了小花猫可怎么办你瞧,斜红的弯钩都被泪水晕染开了些。”

被人点出妆容有瑕,赵懿懿却更急了,没如预期中的停下泪水,神色愈发地气恼,眼泪流得也愈发的凶猛,用力推了顾祯一把“你胡说!”

她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眼泪却没停下。好半晌过去,才抽噎着说“你胡说!你脸才花了!”

她这样好面子的人,自然不会承认脸花了。顾祯被弄得无奈,江能将她轻轻按在怀中,柔声安抚着。

骏马在原地打转许久,才重新开始往玄清山的方向奔去

一阵阵的风不曾停下,刮在脸上像是要皲裂开,赵懿懿忍着这阵痛意,将脸往披风毛绒处埋了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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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便是冬至,今岁宫中不曾办宴饮,群臣命妇朝觐一并免了,只太后在万春殿办了个小型宴饮,邀了些亲近家眷。

赵懿懿没去。太后本还邀了赵端端,然赵端端见着她不去,说什么也不肯去万春殿。

一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知凡几,赵懿懿本也没当回事,直到太后私下找人问她赵端端的喜好,才渐渐品出了不对味来。

再一打听赴宴之人,愈发确定这场宴席的目的。

“你自个决定好了。”她只是一五一十的同赵端端说了,到底去还是不去,全在她身上。

赵端端沉吟许久,终是摇了摇头“阿姐,我不想去。”

赵懿懿抚着她的发丝,轻笑了笑“不去就不去,本来也没多少可挑选的才俊。”太后如今影响有限,像这样名为宴饮、实为选驸马一事上,所能招来的人也有限。

正思量着,却响起了一阵沉稳的声音“要挑什么”

赵懿懿回头一看,没曾避讳“端端本来该嫁人了,奈何今年才黄了一桩婚事。已经到了岁数,陛下该替她择婿才是。这个时辰,陛下怎么过来了”

顾祯视线在赵端端身上扫过,片刻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被他看得腿一软,赵端端坐在圈椅上都差点要稳不住身形,捧着茶盏的手有些颤。

顾祯行至赵懿懿跟前站定,突然朝她伸了手,轻声说“朕来接你去清晖阁看烟花。”

话音未落,一道明亮的光在空中炸开,眼前也跟着闪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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