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石臼里已盛了大半冒着热气的马血。
与之同时。
李弘暻对着身形未停,直奔他而来的夜倾城,伸出手,‘撕拉’一下,撕下自己的一只袖子。
曼妙身姿旋身而至,匕首轻轻向前一送。
锋利的匕首瞬间刺进胳膊,鲜血喷洒。
有两条薄纸般的影子凭空里出现,出手阻止夜倾城,反而被李弘暻用另外一只手一掌击飞。
墨一般的眸子闪着妖异的寒芒。
“都别动!”
影子在虚空中晃动了一下,如出现时一样,原地就那么消失了。
这是夜倾城第一次见到李弘暻的崖人暗卫,但,意外之余,她也没多想。
她又不是李弘暻的什么人,人家凭什么什么都让她知道……
那边,烈马‘嘭’一下,倒在了草丛中。
夜倾城反手拽住李弘暻刚刚被她刺杀的胳膊,掠飞到马身前。
蹲下。
以最近的距离贴近马颈上的血口,这才拔出依旧刺在李弘暻胳膊上的匕首。
血汩汩而出。
随即,她纤手飞舞,在李弘暻身上连点十几下。
一味忙碌着的夜倾城没注意,在她每一次手指落在李弘暻身上要穴的时候,李弘暻都默默地运了一口气……
这一切夜倾城全然不知道。
任她再是智谋过人,也绝对不会想到李弘暻会不惜损伤自身真元,暗中运气,抵抗她逼引出人偶蛊……
此刻,夜倾城的注意力全在逼除和诱引蛊虫上。
李弘暻面上十分配合夜倾城的所有举动。
可蛊似乎在李弘暻身体里消失了,任由夜倾城如何驱赶诱惑,都毫无所踪。
如此几番来回搜索。
李弘暻被折腾得吐出了一口血。
夜倾城大惊,连忙停了手,她知道自己失败了,没办法祛除李弘暻体内的人偶蛊。
不知内情的她,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奇怪。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会不会……蛊虫早就不在李弘暻身体里了?
她一边琢磨一边给了李弘暻一粒夜氏九转丸,让他服下。
李弘暻服了药,体内狂乱的气息慢慢被抚平,脸色渐渐好转。
夜倾城紧紧盯住他,问道:”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体内的蛊怎么不见了?”
李弘暻黑眸闪了一下,自己运气试了试,看着夜倾城的神情有些无奈。
”还在。”
”什么!”
夜倾城大惊,就见李弘暻慢慢褪下一般衣衫,果然,那靠近胳膊伤口的血管,有一处凸起在慢慢蠕动。
果然还在。
夜倾城几乎不敢相信,她刚才可是用了夜氏手法和拘魂咒。
双重压力,居然连蛊虫都奈何不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时,竹叔过来请示,“县主,仪式该开始了。”
夜倾城心中又疑又急,但也知道已失去了最好机会,那便急不得了。
眼下还是仪式重要。
”知道了,马上进行。”
”喏!”竹叔躬身退了下去。
夜倾城满心狐疑。
李弘景心中咯噔咯噔了两下,难道她发现端倪,起疑了?
石臼旁,影卫们已经自发围成一圈,就等着夜倾城的到来。
夜倾城款款上前,目光扫过影卫们,最终落到疏影身上,微笑:”辛苦了。”
疏影连忙行礼回答:”为县主做事,是属下理所应当的。”
影卫们看着疏影对夜倾城的态度,心中暗暗奇怪。
他们还从未见过疏影对除了夕影之外的人,如此恭敬,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不对。
女人?
有影卫忽然发现夜倾城身边的男子有点眼熟。
心念起。
立刻低声与同伴交流。
一个一个的注意力全部被身穿大齐太子便服的李弘暻吸引。
这么一仔细看,他们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这太子怎么和夕影那么像!
不。
不是像,是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恍然大悟。
难怪疏影说,只要认昌平县主为主人,就是在效忠夕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杀手们在杀戮中生养,都是绝对性地崇拜强者。
夕影可是被他们这些杀手,奉为神一般的人物,能为他做事,这是何等的荣耀!
能被他选中,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影卫们交头接耳,士气大振,望向夜倾城的目光,立刻变得崇拜和尊敬。
就连几个站在外围,本来不准备认主的影卫,也有了动摇,悄没声息地挪啊挪啊,挪进圈子里。
夜倾城用大拇指在石臼里沾上马血,先在自己的唇上抹一下,这才招呼疏影等人。
“来,兄弟们一个一个来。”
疏影为首,所有影卫井然有序地一个一个来到夜倾城面前,让她用大拇指把马血抹在他们的唇上。
所有影卫全抹了马血,齐齐笔直而立,低低地坚决地宣誓。
“歃血为盟,以命为誓;尊昌平为主,此生不违;主仆同心,利可断金!”
这种话从这些影卫口中说出来。
让人动容的地方在于,他们都十分清楚,这是让他们完全失去自由的誓词。
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做了、说了。
他们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夜倾城的绝对忠诚。
夜倾城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很好,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守护神,我也以我的性命为誓,从今往后,我与你们共进退,永不背弃!”
影卫们声振长空:”从今往后,我们誓与主子共进退,永不背弃!”
影卫们的脸都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
夜倾城若是要求他们去掉蒙脸黑纱,毫不为过。
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尊重他们,允许他们保留这不多的自我。
已然是要把生死交托的人,不会因为一层薄纱而生出隔阂。
夜倾城环视一圈影卫们,”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这昌平府是我的家,也算是大家的家。”
“桑吉,开放北殿,给大家每人都安排好住处。”
桑吉有些惊讶,影卫们怎么说也是下人,自家主子居然给他们赐了院子……
虽心中有怨,桑吉也没敢说什么,自应了喏。
影卫们那叫一个高兴。
家这个字,对他们而言,犹如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只是这一刻,夜倾城给予他们的温暖,真真实实打动了他们。
疏影抬眼望了望天际,瞅一眼李弘暻,却对着夜倾城低低回禀:“县主,卯时过一刻了。”
卯时末,是早朝时间。
昨夜,宫中有消息传出。
今日,因病多日未早朝的高宗,要在早朝上宣读禅让诏书,李弘暻必须在场。
然,李弘暻明明也听到疏影的禀报,却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
夜倾城很是诧异,李弘暻不是不顾大局的性子。
他不会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