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文良抱着头缩着脖子冲进来,喊着救命往李鹃身后钻。
大嫂韩采秀一把揪住文良的耳朵,将他从李鹃背后扯出去:“你个破孩子,怎么淘气惹着小琤了?”
“娘欸娘,疼啊,疼啊!”文良一边惨叫,一边用手捂住自己耳朵,却根本没用,韩采秀一双干惯了农活的大手像铁钳子,揪地死死的,甚至在文良惨叫之后,还加了把力。
文良叫的更惨了,简直像杀猪。
李鹃顾不上文良,因为林琤拖着扫帚又冲了进来,目标显然还是文良。
李鹃连忙上前一把将林琤抱住,“小琤,小琤,你看大舅妈出手了,文良哥哥好惨啊……”
林琤被李鹃圈在怀里,手中的扫帚丢下,气鼓鼓道:“他活该!”
李鹃想笑,却不能笑,只能拼命忍着,道:“你打也打了,大舅妈也替你打他解气了,你就原谅三哥这一回吧?”
林琤扭过头去:“哼!我不要他当三哥!”
嘴里虽然这么说,好歹小丫头不再跳着脚要去打人了。
李鹃见小丫头这算是哄住了,连忙又去大嫂手里解救调皮捣蛋又可怜的文良。
“大嫂消消气,小孩儿们猫狗一样,一回头又好了,当不得真!”
“这熊孩子,咋好意思让弟弟妹妹喊你哥哥的……”
文程慢,从屋里追到屋外,这会儿终于又追了进来,听到这话立刻大声道:“我不要,当哥哥。”
他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出一片笑声。
林琤顾不得自己装生气当小孩儿了,回头看着傻乎乎的小孩儿,无奈地叹口气。
饭摆好了,李卫国没回来,老支书家小孙子赵宝存,送了一大碗海蜇皮来:“俺卫国叔不家来吃饭了,让俺爷留下喝酒呢。”
赵彩云接了海蜇,把李鹃买的点心拿出来,给孩子盛了半碗。
老李家这顿饭吃的丰盛,红烧兔肉颜色红亮油润,连里边的萝卜块儿都喷喷香;鸡蛋炒虾酱有鸡蛋的香、虾酱的咸鲜,特别下饭,不知不觉,大半个饼子就吃下去了。
文华、文广、文良、文锦小哥四个,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吃饭特别香,一个个小老虎一样,吃饭歘欻欻,一眨眼功夫,满满一笸箩饼子就下去大半,鸡蛋炒虾酱也下去大半,倒是兔肉下的慢……不是大家不爱吃,而是都不舍得吃。
文良吞掉手中的饼子,回头又去拿,韩采秀笑骂:“这么能吃,都要养不起了!”
赵彩云瞪大儿媳妇一眼,嗔怪道:“不吃饭咋长个儿?”说着,拿了几个饼子,一一递给几个孙子,“吃吧,放开吃,咱家今年分的粮食不少,够你们吃的。”
文良接过奶奶递来的饼子就是一大口,一口咬掉小半截。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韩采秀又忍不住念叨。
她这话音未落,文良突然一丢筷子,捂着肚子就蜷成了虾米,嘴里还哼哼唧唧叫着:“肚子疼,肚子疼!”
李鹃毕竟多经历了几十年,了解一些基本的卫生健康常识,见状就道:“送他去卫生院看看吧!”
大嫂韩采秀抱起文良往里屋走,一边道:“不用折腾,他就是吃饭前嚎的,估计是灌了风……”
好多人家的孩子都这样,没有哪家的大人把这当回事。
李鹃说了没人在意,她也只能按下叹息,默默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接了订单,李爹吃过晚饭就开始拾掇条子,其他人也跟着帮忙。
柳条剓出来之后,要高温蒸煮以增加柳条的韧性,同时杀死可能存在的虫卵;煮过之后,还要用硫磺熏一遍(有的是编成品后再熏硫),让柳条变得更洁白美观,同时硫磺也有防虫防腐的作用。
八点多,李卫国才回来,把和老支书商量的情况说了。
虽说大半年没拿尾巴说事儿了,但毕竟不敢冒险,老支书的意思是以大队的名义组织柳编,作为大队的副业创收项目。
这其实也是李鹃的意思,在回家的路上,她就给大哥说了的,看来,老支书也赞成这种操作方式。
说完订单的安排,大哥开始和李爹商量着把家里的地窖扩大,扩成能容两三个人的地窨子。
北方冬季气候干燥,不适合柳编,传统的做法是挖地窖编柳。地窖有一定湿度,又相对暖和,关键是简便易行,成本低。
李鹃听了这话,才想起柳编坐地窨子的事情。地窨子湿度大,不通风,加上柳编长期佝偻身体,手脚用力,很容易留下风湿病。
她暗暗后悔自己忽略了这件事,忙道:“地窨子潮湿,不能长待,编一阵就要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李爹笑笑想说没啥别瞎担心,但对上闺女肃正关切的脸,老头儿突然就妥协了:“行,行,听你的。”
晚上躺进被窝里,李鹃替林琤拉拉被角掖好,一边问:“今天怎么和三哥生那么大气啊?”
“……”林琤怔了一下,皱起小脸道,“不要他当三哥。”
李鹃微微抬起眉头,看着嘟着嘴鼓着苹果脸的女儿,突然笑了。
她低头亲亲林琤的苹果脸,道:“哈哈哈,你把三哥打了一顿,还没解气呀!”
一边说着,一边轻握着林琤的小手,给她修剪指甲,又一一摩挲过去,确定没有尖刺……
李鹃的手是做农活的,微有些粗糙,被她的手摩挲着,林琤的手指尖有些痒痒的,让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或者蜷起小巴掌来……但她没动,忍着细微的痒,看着神情温柔专注的女子,突然心底也柔软下来。
前世,她母亲去世的早,她几乎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她突然对这趟穿越生出一抹认同来。
有亲人、有妈妈,岁月平淡却宁和,挺好的。
林琤闭上了眼睛,渐渐平缓了呼吸,似睡非睡间,却听见李娟低声呢喃:“前几天遇上兔子撞树,紧接着逮了那么多鱼,今儿又套着兔子……”
林琤脊背一紧,差点儿破功露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