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江璟说你今天去无忧茶馆喝茶了。”
还没等慕雨进到内院,云策就一路小跑着迎上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陪着你一起去。”
“不过也好,你难得有胃口,我学着茶馆里的菜式做了几道,晚饭时多吃些吧,你……”
“云策。”慕雨打断他,静下来注视着云策的脸。
那张脸依旧俊朗,眉眼如画,只可惜,以后都不会是自己的了。
“我们成亲吧。”她站上台阶,同云策一般高,“明日,不,就今日!”
云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心中愈发不安,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了?
“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他环腰将慕雨抱下来,一脚踩在台阶上,好让慕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没什么。”慕雨心虚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嫁人了而已,不日便是七夕了,我心中近来总是惴惴不安。”
云策闻言,慕雨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不怕。”
他说,“那我即刻便让卿栀去准备,我们今晚便成婚。”
慕雨点点头,“好。”
这本该是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现在却只能潦草举办,甚至连“囍”字都没贴上几张。
慕雨并不在意,只要能嫁给云策,她的执念也能少一份了。
只可惜,竹荒不能看着她出嫁了。
火红的盖头下,慕雨跟着接引的喜婆走进那间厅堂,在场之人寥寥无几,但脸上的笑意却看着无比勉强。
也对,慕雨随即释然,就连自己这个新娘子都高兴不起来,又怎么能指望别人为自己感到高兴呢。
妖族的婚礼很简单,只要在长辈和亲友们的见证下,相爱之人在月下相吻即可。
但慕雨的衣着打扮却表明了,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凡间婚礼。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这话,卿栀是含着泪说出来的。
看着一双有情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得自嘲,还真是般配啊。
“倒是难为你,还费了那么大劲找了在凡间混迹多年的老妖精来。”江璟阴阳怪气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不知道人家夫妻俩今晚洞房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你来。”
卿栀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假笑,他就是这般笑着看向江璟,眼角的泪水却煞风景的滴落。
“今天大喜的好日子,别逼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拾你。”
江璟舔了舔唇,默默后退了一步,离自己这个疯批主子远了一些。
要不是他长得像极了那个人,自己才不会这么多年都守在他身边。
幽都山鲜少有喜事,即便参加喜事的人心情并不美好,江璟心中也难免触动。
人不对,怎么都是不对。
他侧头注视着主座上强颜欢笑的卿栀,或许,自己是时候认清现实了。
其实自从知道卿栀也把自己当魅妖的替代品后,他就已经没了兴趣再待在卿栀身边了。
也好,等过了七夕,他便随着观礼结束后的人群一起离开这里吧。
“大人。”身旁一个小厮悄悄靠近江璟,“门外有个人来送了份贺礼。”
小厮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他补充道:“那人说这是妖神的贺礼。”
江璟的眼皮止不住的颤抖,心中直打鼓。
今日这场婚礼他们没有宴请任何人,更是自恃不会走漏任何风声,怕的就是传到妖神的耳朵里。
当日妖神下令一定要抓到魅妖,卿栀当众宣布魅妖是熊猫妖娘时他就已经预感要瞒不住了。
这可是神魂俱灭的死罪!
“出去说。”他默默退出人群,带着小厮来到偏院。
江璟将匣子打开,里面除了有一只做工精美的凤头钗外,只留了一张字条:愿君心悦。
他将匣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其他玄机,不免心中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个妖神真的只是要送一份新婚贺礼?
他将匣子收入袖中,叮嘱小厮,“今晚之事,定要守口如瓶,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大人。”
“还有。”他思索片刻,“带上几个好手,守在府中的各个出口,有任何可疑人士,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来前厅找我。”
“是。”
小厮退下,江璟的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
妖神不是亲善之辈,他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即使死者的血飞溅到他的眼睛里,他也连眼皮都不曾颤一下。
那时年幼的江璟就是如此将自己小小的身体缩在地窖里,透过木板间的空隙,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淌下,他狠狠要在自己的手背上,知道空腔中传开一股铁锈味,他才地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一片鲜红。
那样狠毒的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心所求的魅妖嫁给别人,他不但不杀情敌全家,反倒上赶着送贺礼的。
江璟是不信,但也不想破坏魅妖这来之不易的婚礼。
他一个人缩着脖子站在大门口,不管今日妖神来与不来,他都会守在此处。
看着寂静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夏夜,也是一对相互倾慕的小情侣。
他小小的缩在新娘子的怀里,旁边一个和蔼的妇人打趣他,“我们的小江璟,你阿姐都是要出嫁的妖了,你还这般缠着她,也不怕你未来姐夫吃醋。”
“我不。”他倔强的抱着女子的脖子,“我会做饭洗衣,可以给阿姐当陪嫁丫鬟。”
听得这话,面前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
只可惜,时间嗝得太久了,他连阿姐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推门进来一个男子,很自然的从阿姐手中接过他,“我们江璟最乖了,往后随你阿姐一起,我定会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谢谢姐夫!”
在往后,他便只记得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铺天盖地的血,像海一般快要将他淹没。
他则被人推了一把,狠狠摔入地窖,紧接着,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唯一的一丝光亮也被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