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的手还不曾触碰到营帐的帘子,便被一支带着火星的剑给吓得哆嗦回去。
她看着营帐被火光引燃,山茶和印黎慌慌张张跑出来。
回过头去,看着漫天星火,她愣住了。
“渊故里,得不到就……”印黎怒气冲冲地冲她而来,注意到敌袭时下意识将故里扯开。
所幸,三人都没有受伤。
“所有人,寻找掩体!”印黎没有在她身边过多停留,他一把揪起躲在帐篷后面的士兵,怒吼着“离帐篷远些!向树后躲藏!现在正值雨季,这些树木潮湿,点不起来!”
敌人的箭射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人攻上来。
印黎折断刺入胳膊的箭,探出头去观察敌人的动向。
“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哪里还有半分在公主府时的样子。
自己的士兵本来就不多,眼下更是死伤过半,何不一鼓作气?
可他们为何要拖延时间呢?
明明自己的兵力羸弱,妙言吞下自己只是迟早的事。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是君绾!”他被围困的这几日,一直都没见到君绾,起初他还以为是君绾不屑于和自己交手,现在他知道了,君绾根本不在这里。
妙言一直拖着不肯攻下自己,只怕是在给他主子拖延时间。
印黎的心凉了半截,这些日子虽说自己被妙言围困,但是依山傍水,还到不了饿死的地步,妙言时时的挑衅也都无伤大雅,可这一次明显就是下了死手。
他面色一沉,“恐怕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果然,烈阳下,一男子身穿黄金铠甲,一马当先。
印黎被他晃得睁不开眼,只能透过指缝去瞄,不过看着那张陌生得脸,他原本就眯起来的眼睛又小了几分。
“他是谁?”印黎有苦说不出,本来就是以少战多,胜算渺茫,这下好了,自己的援军迟迟不到,敌人反倒来了人手。
莫非是沈长安故意的?
他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此刻应该还不知道渊故里对自己的心思。不会的不会的,他安慰自己。
“他是……芜国的大皇子。”故里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敌营的二人。
妙言骑在马上,气势明显弱了一头。
“你是如何得知?”印黎听得故里的话,半信半疑。
莫非她用了法术?可她的妖力不是被山神封住了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会读唇语罢了。”她满不在乎,聚精会神的盯着二人,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妙言“大皇子,臣以外眼下不是进攻得最好时机。”
男人斜眼睥睨,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首先,你在太子面前是臣,在我面前是个奴才,奴才就该有做奴才的样子。”
他没有说话,仅仅是一个眼神,妙言便知道了自己的去处。
他翻身下马,跪倒在男人身侧,额头上青筋暴起,但脸上的笑却丝毫不曾减退。
“奴才斗胆。”他握住宝马缰绳,毕恭毕敬道“请大皇子回营歇息。”
很明显,他这话对男人来说很受用,凡事能让太子难堪的事他都乐此不疲,更不用说如此刁难妙言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就是要打君绾的脸。
故里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么远你也能看得清?”印黎对此表示怀疑。
“你当我和你一样是凡人吗?”
故里从前是不屑于介绍老神棍的,但现在不同了。
“我可是从小跟着山神修炼的,别说五感了,有些地方寻常神仙都不如我。”她无比自豪。
印黎不明白,既然故里没有看错,那妙言为何要劝大皇子退兵呢?
难道他真的想救自己?
不,自己同他并没有什么情分,如果非要沾点边,那和他主子还是情敌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呢?
可芜军的攻势他不可能逃得出去,眼下依旧是困兽之局,情况没有半点好转。
当务之急是得找到能逃出去的办法。
自己被困在山腰,山底全是芜君,强攻不可能,智取也是悬之又悬。
“西边。”故里的耳朵在风中微动,“西边刮来的风中有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她很清楚,那是男人们行军打仗的被铠甲浸透的汗水气息,夹杂在风中,伴随着些许血腥味。
“西边开战了。”她看向印黎,战场上的事情,还得看专门的人。
只可惜她压错宝了,印黎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西边……”他靠在树后,仰着头思考了许久,脑海中的军队布防图不断浮现,“莫非是将军?”
“沈长安?”故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她还没做好再见沈长安的准备,想象中,见到沈长安应该是一个月后,在他的葬礼上,自己穿着鲜艳的红裙,去高高兴兴的舞上一曲。
她暗下决心,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
故里说干就干,立马就找了个身形与她相似的人尸体开始上下其手。
“光天化日,你这是做什么?”印黎拧着眉,虽然不解但也没有阻止。
“乔装打扮,偷天换日。”
她抱着衣服,躲到一处偏僻的树丛中,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过后,她再次起身,俨然一个低矮的壮汉,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印黎走来。
还不等印黎说话,便听得哎呀一声,故里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一个踉跄摔进坑里去了。
印黎去看时,她正跌坐在坑中,左脚上还夹着一个锋利的捕兽夹,鲜血染红了银白的利齿,渗进盔甲下的黑色内衣,再也寻不见踪迹。
故里这辈子只受过两次伤,上一次被璞剑的剑气灼伤脖颈,这一次被伤了腿。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时刻提醒自己,现在是个男人了,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她忍!
可是真的好疼,她的面容一阵扭曲,滑稽的模样让印黎忍俊不禁。
身旁的山茶在找些结实的藤蔓准备救她,印黎蹲下来,嘲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擦着他头皮飞过的暗箭便让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