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韦宇龙都迟迟无法睡着。
尽管郭雯雯姐妹已经回来,也说密信送到了周培公手里。
他感觉给李棩献的计策太过厉害,也不知道周培公有没有办法化解,如果自己战船真的被这一计策烧了大半,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只能希望周培公和施琅能成功化应对这一火攻计策吧。
七月十七,围城还在继续,&nbp;&nbp;由于官府下辖的粮铺不再出售粮米,引起城中抱怨声一片。
可这还没完,第二天府衙和军队开始行动了,衙役和士兵们在百姓中逐家逐户地搜查粮食,哪户人家一冒炊烟,马就会被巡街的兵丁发现,他们立即就会门搜查。
这些士兵不仅抢夺粮食,还会顺手将百姓的财物一并带走,更是让民怨沸腾。可百姓又能如何?只能哭泣,哀求,却换不回丝毫怜悯。
虽然李棩的本意只是想保证军粮,好能坚守城池,可带来的效果却是如此。
与此相比较的是,官绅富户所住的区域,依然炊烟淼淼,丝毫看不到士兵进府抢夺粮食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城中便多了许多的乞丐和流民,这些人在一天前还是普通的百姓,或者就是所谓的贱民,他们粮食被抢,饥饿迫使他们来到富人居住之地,希望能得到少许的施舍。
七月二十日夜,汉江江面忽然出现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这些船只上没有士兵,全部堆满了柴草,从上游和下游浩浩荡荡地向着琉球军队的战舰飘来。
这些船只快要达到汉城附近时,一队一千多人朝鲜骑兵出现,&nbp;&nbp;将手中的火箭射向这些小船,一时间大火在江面弥漫开来。
李棩早早便得到消息,立即下令召集文武大臣,准备在城头观看这个在汉江之上上演的“火烧赤壁”。
两条蜿蜒的火龙,沿着江面迅速向琉球水师接近。
琉球军“很快”发现了江面的火船,他们“惊慌”下,立即掉转船身,用火炮对着火船一阵猛轰,同时派出五六十艘船只,对火船进行拦截。
琉球军队火力密集,也打沉了不少火船,可毕竟船只太多,片刻后便和拦截他们的小船撞在一起,引起了更大的火势。
琉球军眼看拦截不住,扬起风帆向边打边退,反而向一起集中,只要那些拦截船只全部烧完,琉球这队水师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李棩眼看计划成功,&nbp;&nbp;满脸尽是兴奋,下令道:“出击!”
城中早已准备就绪的三万守军从东南西三个城门冲杀而出,排山倒海般对岸上的琉球阵营杀去。从南门杀出的是两万步兵和弓手,东西两门则各清一色五千骑兵。
少了舰船上的炮火支援,朝鲜军队的攻击速度果然比上次快了许多。虽然琉球军营中还有几百门大炮,可面对三万人的军队,杀伤力还是小了不少。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两万多步兵组成十个冲击方阵,更是声势浩大,在密集的箭雨保护下,前排步兵举着盾牌,不断向前推进。
而江面的舰船还在和火船纠缠,无暇顾及岸上的情形。
两个侧移的一万骑兵如同黑色的地毯覆盖在地面上,对着琉球军队在江边一字排开的阵营冲击过去,巨大的轰鸣声,让整个汉城都为之震颤。
李棩和其他大臣脸上满是激动,而韦宇龙手心却不断冒汗,有些后悔帮他们出了这样一个计策。
韦宇龙从城头向下看,琉球的阵营应该有一万多人,现在面对三万人的冲击,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挡住?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军队有了这次洗礼,以后面对满清军队,便完全能够,这也是他最初出主意时,其中一个打算。
等朝鲜的骑兵距离琉球军阵还有四十丈的位置,枪声再次响成一片。
朝鲜的骑兵这次有了准备,迅速分散成两队,从两侧对着琉球军队奔袭过去。
就在骑兵距离琉球军阵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地面上横起百十个绊马索,冲在最前面的马匹被绊倒一片,可这也没有阻止他们进攻的步伐。
虽然付出一些的伤亡,可这些朝鲜骑兵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弱,喊杀之声就算站在城头,都听的清清楚楚。
韦宇龙的五个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让自己勉强向战场上看。
二十丈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至,琉球军忽然冲出两千多步卒,分两批对着两边各五千骑兵冲了过去。
城头上,李棩看到朝鲜骑兵势如破竹,而琉球军只派这对出战,哈哈大笑,道:“以卵击石,这一仗我军必胜!”
谁知他话音未落,眼睛就瞪得如铜铃一般。
朝鲜骑兵看着前面那些徒步奔来的琉球军,似乎看到的是一个个战功,正要上去砍瓜切菜厮杀一番。
可等骑兵靠近,那两千全部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琉球军突然翻身向地面滚去,齐刷刷的翻滚而前,顷刻之间,前面的骑兵已和琉球碰在一起,琉球兵利刃挥出,一刀便斩下一两条马脚,战场上猛然间众马齐嘶,骑兵纷纷从马上摔落。
不等马上的骑兵落地,琉球士兵手起刀落,便斩下一颗人头。
朝鲜军队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迟疑了一阵想要纵马将这些人踩死,可这些琉球步卒身手相当灵活,骑兵踩来,盾牌护住身体,就地一滚,先砍马腿,再杀死敌人。
虽然也有少数人被踩伤,可在一阵人喊马嘶声中,前方一两千骑兵已经全部被斩杀。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朝鲜骑兵瞬间大乱,有些人被琉球军吓破胆,想要逃走,有些人想要继续进攻,琉球军趁势掩杀,后面的骑兵不知发生了什么,和前面的军队撞在一起,阵型瞬间混乱。
此时,又有两千琉球步卒从阵杀出,战场上无数血肉飞溅。
那些琉球军看起来训练有素,每个士兵配合默契。
而朝鲜的骑兵中,有汉城守军,有其他城市来的援兵,指挥上并不统一。不计其数的战马和士兵带着浓稠的血浆坠地,马蹄四处乱踢。
“藤甲兵!地堂刀!”
韦宇龙看着下面战况,心中稍稍安心一些,不过他有些好奇,林兴珠应该是水师的,怎么到了陆地上?
“赵良栋、沐剑声和洪熙官呢?”
侧翼虽遭受打击,但中间两万朝鲜军方阵也已经快要逼近琉球军阵。韦宇龙刚刚暗暗问了一句,城西和城东喊杀声四起,只见两支队琉球骑兵杀出,领头一人高喊:“冲啊!给我杀……”
如雷的脚步声陡然间在大地上炸开!随着无数歇斯底里的呐喊,这些琉球骑兵的目标不是朝鲜骑兵,而是那两万步兵。
“呵呵,地堂刀对付朝鲜骑兵,我们的骑兵对付朝鲜步兵,挺厉害。”
韦宇龙终于安心,而且江面上的火船也始终不能靠近水师主力,剩下的,就是看戏了。
失去侧移骑兵保护的步兵,看着这支犹如怒吼的海潮的骑兵,阵型还没来得及些松散,两队骑兵入尖刀一样凿了进去。
“我这个大舅哥和他那些属下看来是憋坏了!上了战场还真猛啊!”
韦宇龙看着下方的沐剑声,也许是又能征战沙场,这个大舅哥带着自己原来沐家众人,带领骑兵奋力拼杀,勇猛异常。
而赵良栋也不甘落后,不断来回穿插,只一盏茶后,朝鲜军队竟然在这种硬生生的凿杀下,又一次崩溃了。
血浪与尸体犹如河流一般的推开,溃败的士兵试图逃向汉城,有的往周围跑去。
李棩早已完全没有了刚才兴奋,这种对朝鲜军队压倒性的打击,让他面如死灰。
就在金锡胄准备下令打开城门,接应溃军入城之时,从西面城外又传来雷鸣般的马蹄之声。
忽然出现的骑兵和现在的战场的骑兵不同,他们手持弯刀,凶神恶煞一般,但他们不是奔向战场,而是直接对着汉城南门冲来。
李棩猛的窜了起来,叫到:“不可开城,不可开城,违令者斩!快,快,射箭,射箭,放炮,别让他们进城!”
惊恐无比的他,竟然下令将战败的近三万将士全部留在城外,成为敌人待宰的羔羊。
新来的骑兵看城门再次关闭,马上调转马头,向战场上溃败的朝鲜军队杀去。
这些骑兵竟然比刚才的骑兵还要凶狠,而韦宇龙却从这些人的服饰上清楚的知道,这队骑兵,正是从辽东而来的混编哥萨克骑兵!
“周培公,真是大将之才,得之,甚幸!”
如今的城外,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不少朝鲜士兵发现自己的国王放弃了自己,有不少人开始投降。
城头的李棩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什么也没说,黯然的走下城头,大臣们谁也没有开口。
三万精锐损失殆尽,这一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不过可惜,他们没看到江面最后的情形,不然李棩等人,肯定又要失眠。
那些火船还没靠近真正的琉球水师时候,就被许多运兵船阻挡,因此看起来烧的十分热闹,其实并未对水师主力造成任何伤害。
同时,许多运兵船开从两边靠近火船,他们每条船都用铁链连着,这样一来,则完全将火船挡在距离大船很远地方。
等城外大战进行到一半时,近百艘战船带着水龙的船只靠近火船,很快将火扑灭。
这也就是说,火攻计划,还是失败了。
虽然太阳照常升起,可城外飘来浓郁的血腥味让汉城的每个人都不舒服。
第二天清晨,一个消息传进王宫,罗刹的哥萨克骑兵不知为何,越过鸭绿江,一路南下,并与前来增援的平壤军队遭遇打了遭遇战,将援军击溃。
如今朝鲜的形势是,忠清道正在被扫荡,京畿道一半被琉球占领,庆尚道、全罗道战况不明,平安道、黄海道受到罗刹骑兵的攻击,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有一次惨败,还损失三万人马,这一切让李棩非常沮丧,可更让他们沮丧的是,这一次,竟然连迁都或者出逃的机会都没有。
不出韦宇龙的意料,火攻计划虽然失败,不过讲信誉的李棩还是按照承诺,加封韦龙(韦宇龙在朝鲜的化名)为忠勇侯,也许在他心里,能拉拢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有勇有谋之人,这对快要崩溃的他,心理上也是一种安慰。
不过韦宇龙倒是有些纳闷,康熙封他“忠勇伯”,李棩封他为“忠勇候”,他在接到封赏的时候,不禁想:“老子,真的有这么忠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