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庄正解着第二颗盘扣的手立马顿了下来,他条件反射的去看萧婉容的表情,眼神;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歉意。
担忧很好解释,新婚夜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乎所有新娘子都会受不了,娴熟点的当时按下过后慢慢算计,要是遇到了泼辣的,那可不得了,说不定当场就掀了桌子。
可歉意?
他为什么要觉得歉疚?是因为没有履行好诺言?
当初两人定情,粗壮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清理干净了府中的莺莺燕燕才娶她过门,前几天,小桃还欢天喜地的来报,说是墩肃王府放出来十几为没有位份的姑娘,差人一打听都是以前伺候徐三爷的。
萧婉容当时还感动得不行,想着三爷顶天立地一男儿,总算没有食言,可……
迎着徐庄的目光,萧婉容的唇角逐渐勾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很是宽容大度,而且还带了点轻视戏谑“快去吧,人家香姨娘等着呢,天大地大也没有子嗣大,快别让人等久了。”
徐庄一听这话就知道萧婉容心里不痛快了,他赶忙一脸着急的解释道“嫡子还没出生,怎么能让庶子先出生?
嫡非长,这让我们往后的孩子如何自处,又让你在这侯府如何立足?婉容你相信我,这些事情我都想明白了的,香姨娘她……她……”
徐庄一连说了好几个她也没她出来个所以然,不是他找不到搪塞的理由,而是守在门口的桂圆,她不仅是张王妃的心腹,还又不弱的功夫在身,若他现在和萧婉容说了实话,那自己的全盘打算也就都告诉了大夫人。
他经营小半生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实在舍得如此就功亏一篑。
萧婉容将才解开的两颗盘扣重新扣好,目光中的戏谑也收了起来,正经的问他“她,她怎么了?她动了胎气生命垂危,这我都知道。”
听听这语气,吃醋生气了吧!
徐庄满心都是对香姨娘的火,又满心都是对萧婉容的心疼。
他用手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着“别生气,我有苦衷,她是戏子,我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他写得郑重,萧婉容却偏过头去半个字都没看。
看啥啊?这天下什么样的解释能让新婚之夜被女人抢了老公的妻子不生气?这个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应该守在的妻子身边不是?
“蓉蓉,你……”
萧婉容依旧没转过来头,她倔强的望着喜庆燃烧的红烛,颇有些冰冷的道“你快走吧,若是你的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全都怪我不贤惠。”
徐庄拳头紧握,很有些的痛苦的道“蓉蓉你看看我。”他敲击着桌面,想让她看见他在桌面上的写的字。
可萧婉容非但没理她,还扬声喊了守在耳房屋的锦书过来值夜。
门外的桂圆听着屋中的动静,知道王妃的计谋已经达成,唇角一挑,眼中狠光一划,开口催促道“三爷,人命关天,还请您移驾看看。三夫人,您大人大量,等香姨娘逃过这劫,她一定会亲自过来给你磕头告罪,可目前当真是情况紧急,要不然,就是给奴婢们吃了数百颗雄心豹子胆,奴婢也绝没有胆子过来打扰三爷和夫人的洞房花烛夜。”
萧婉容朝着徐庄冷哼一声,加大了音量道“还不快去,难道我才刚进门,你就要让我背上个心狠善妒,谋杀子嗣的罪名?”
说话间,锦书已经抱着被子进来,看都没看徐庄一眼,默默的在萧婉容脚踏上铺被子。
萧婉容也不再和徐庄废话,合身钻进芙蓉帐中,放下帷幔将自己和徐庄隔绝在两个空间。
然后卸掉一脸的笑意,木着脸听外面的动静。
一声叹息,两声叹息,三声叹息,叹息声中夹杂的两难和伤痛狠狠的戳着萧婉容的心窝,她几乎都要受不住撩开帐子拉住他不让他走了,门外又响了桂圆焦急的声音——
“三爷,人命关天,耽搁不得啊!”
萧婉容抓着床单的手逐渐收紧,床单在她手里变得褶皱而狰狞。
徐庄看着完全没有动静的芙蓉帐,心里酸涩难耐,却在第无数声叹息之后,内疚的大道“那我先过去了蓉蓉,你先好好歇着,我徐庄欠你的,往后成倍的还你。”
徐庄等了片刻也没等到萧婉容吭声,再长叹一声,拿出捂在胸口的大红同心结放在紫檀雕花黑漆桌上,留念的抚了抚刚才和萧婉容喝交杯酒的杯子,然后咬牙离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萧婉容噙在眼中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知道不应该的,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心,就是觉得委屈觉得难受,觉得才刚成亲就已经被无情的抛弃……
门外又有动静,好像是什么人被一脚踢翻。‘哎哟’和闷响声同时传来,然后响起了徐庄恼怒的声音“不敬夫人,跪到花园中心去思过,没有爷的命令不许起来。”
然后是桂圆抽泣的声音,再然后是纷杂的脚步声,慢慢的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安静得萧婉容一颗心都空了。
刚才一心都在徐庄身上,一屁股坐到床上也没觉得什么,如今安静下来却觉得咯得实在难受。
掀开床单一看,下面撒了那么许多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捧一捧的滚圆新鲜,实在讨喜,可看在如今的萧婉容眼里,却那么讽刺。
她看不下去那些东西,目光往边上一瞟,就又看见了铺在靠墙一侧的白巾,那白巾不做他用,却是接初|血的。一对新人洞房之后,第二天有专门的嬷嬷来收这东西。
看见上面有血,欢天喜地的拿去主母那里讨赏,然后记档并尊新媳妇为夫人。
若是没有血迹,哼,那可对不起,爷们都没将你放在眼里,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如何能不体谅主子的心思?那你当了正经主子,那我等还能是王府的奴才?
府中当家夫人那里更不用去回禀了,这样晦气的事情,省得玷污了金贵人儿的耳朵,得不到消息,无法存档,王妃心里自然就有了数,怎么衡量这位新来的儿媳妇,再给她怎样的份例待遇,心里也都有了计较。
萧婉容虽不算是大家出生,可成亲头一天晚上,喜婆也是将这些规矩都仔仔细细和她说了一遍的。
现在,她看着那面白巾,却更宁愿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若是不知道她至少就预测不到自己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心灰意冷。
萧婉容心里憋屈,抓起那白巾团成一团就扔了出去,泪流了一脸,心里更是骂道“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
那白巾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闭目养神的锦书脸上。同样心烦着睡不着的锦书就坐了起来。
她将那白巾叠好了放在一边,想要张口劝萧婉容两句,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妻还没过门就有了姨娘,这原本就让人心寒,可香姨娘不但先小姐进门,甚至还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不说,竟还敢在小姐成亲当天托大邀宠,明目张胆的给小姐下马威。而徐三爷竟然就真的撇下小姐走了,就这样走了。这样小姐情何以堪,让她往后如何在王府立足?
越是大宅里的奴才越是懂得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小姐往后的日子……
越想她心里越烦,到后头竟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盯着房顶上的红绸坚定的道“小姐莫要悲伤,不管三爷如何,你好歹是名正言顺的三夫人,这王府的人总不敢明着欺负你。
即便她们都是些不长眼的,还有奴婢小桃和豆蔻呢,有我们三个伺候你,总不会再过在尚篱轩那样的日子。”
这也算安慰吗?
萧婉容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撩开帐子让锦书上来一起吃花生“傻丫头,你想太多了,三爷不是那样得人,不是娶进门了就将我扔到一边的人。”
锦书晚上吃得很饱,并不想吃东西,可看见萧婉容一个人靠在床柱上剥着花生,形容太过孤单落寞,也就坐到了床沿上去,硬挤着笑脸道“对,三爷对小姐情深意重,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今晚上的事,的、肯定又别的隐情。”
话是这样说的,可说这话的语气,就连锦书自己听着都觉得心虚。
萧婉容将一颗剥好的桂圆放进锦书嘴里,而后清霭一笑道“三爷是真的有苦衷,我不许你误会他。”
看锦书没明白,萧婉容又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你仔细回想,桂姨娘在最得宠的时候敢不敢这样和大夫人叫板?就算卯足了劲和大夫人顶嘴,啥时候又不是纸老虎般色厉内荏?
妾就是妾,妻就是妻。凭着香姨娘今天的作为,我明天一早就赐她碗打胎药也名正言顺。老王妃就算怨我狠毒,也不能拿礼教说事,更没理由将我休出王府。因为朝廷明文规定,正妻三年无出,妾方可产下长子。
香姨娘若真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应该夹|紧了尾巴做人,就算不卯足了劲来谄媚巴结,也绝对没有胆量敢如此冒犯。”
锦书也好像有点明白了,精神一震道“对啊,三爷一不是大夫,二不懂医理,就算紧着赶过去了又有什么用?
若不严重,三爷定然大怒,可若真的眼中,女人小月男人为避血光连房间都不能踏进半步,去了又有什么作用,分明是别人使的离间计。”
萧婉容点了点头,叹口气接着道“不仅仅是离间,这用心恶毒着呢。背后有人将香姨娘当了棋子,要用这颗棋一步步引我去死。
我若善妒,当真循着律法要了香姨娘肚中孩子的命,虽然她们不能将我怎么样,可我恶毒的名声却要传遍大江南北。
一进夫家的门就杀生,府上谁能喜欢?我一个新入门的媳妇,只怕就成了全王府的眼中钉。
就算我不拿胎儿出气,为了脸面象征性的责罚清姨娘一下,背后那人也一定会大做文章,说我善妒刻薄不容人,一进门就摆正室夫人的架子,连孕妇也下狠手欺负。
我若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对香姨娘也不闻不问,那我就是天下第一草包软蛋,新婚之夜被姨娘骑在脖子上侮辱,还等淡然处之,那会看风向的要怎么猜?
旁的不说,至少一定会觉得我软弱好欺,一定会觉得香姨娘恩宠最盛,说不定还会觉得三爷会宠妾灭妻,终有一天会扶了香姨娘为正室。
总之,我怎么处理都不对,做与不做都是错。这王府的水,果然比侯府的深多了,这些人的伎俩手段,可比大夫人那个知道打打杀杀的强了几百倍。”
锦书听了也是担忧,皱着眉头急道“这可该怎么办啊?总不能才刚嫁到王府就已经走上了死路吧。”
萧婉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揉着太阳穴语气沉沉的道“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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