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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克脸 第二十五章 雪厚三尺(1 / 1)

她说,那年自己做了场梦,梦见明月,初升于关山。

午夜的流星骤然坠落,羽翎在槐树上聆听着献给盛世的礼祝,河畔水流,小将军牵着相国的白马在桥的对岸等候,他容貌端正,年幼的模样却掩盖不了那身正气,端是好颜色,英姿勃发、神俊非凡。

梧桐最近灾难频发,内环虽然广袤,但异能者的生活半径不是外环的科技生命可以想象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典君门前的乌鸦,青岁有着自己的原则。

至于相国府的马,自然是为了那位“二姑娘”。

陈二陈雪梨,这是梧桐国权贵多少不敢提及的存在,少流离,但在认亲的时候对方已经是流放之地所不敢高攀的存在,因为她能和祖境的传承序列直接对话,这种平等超脱了梧桐异能者的传统认知。

在这青涩美好的画面里,白衣少年掂量着被夕阳染红的酒壶,眼眸深邃。

这是梦境,还是他人幻化的陷阱?

羽翎望着桥头那稚嫩的孩童心思拂动,他这般浑浑噩噩已经有几个时辰了,此地看着也不像淮阳城,他大抵是来到了别处,被强压着来看一场闹剧。

杨柳依依,但羽翎无端烦躁,不知有什么颇具压迫感的存在将要来临,白衣少年感受着这具身躯的力量走到了柳堤旁,他被束缚于这躯体之中无能为力,羽翎神情茫茫然,听着远山的骆驼铃铛,一筹莫展。

星月清冷,火痕僵尸胸口处来自荒漠的槐阳燥热得灼烧着,他来到大礁石上双手撑在被夕阳匀染的两侧,柳堤遮掩处的小将军目不旁视,微风流淌,少年挺拔,衣饰繁华,这是风华正茂时,这是少年华光照的十三岁。

初冬,湖面结冰,星空倒映,温度还算合适,羽翎盘着核桃,内心悠闲得有些不知所措,想来这种不清不楚的囚禁让他很是煎熬。

“滴滴……”

谁?

羽翎惊诧,但听到声响白衣麻木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谦和的微笑,对此羽翎很是不习惯,恍惚间又有些怀念,不知是怀念着什么,惆怅蔓延开,心烦意乱。

光影斑驳,少年靠着身后的高大乔树仰望零星的天际,火痕僵尸的异能很是暴躁,让他十分不喜,但胸口处吊坠里扑面而来的幽静软香却让他镇静下来,轻轻冷冷得好似初冬的雪,没有任何暧昧,干净得十分理智。

不过,这好像是一份信。

火痕僵尸眼眸中闪烁着一缕久违的情绪,他胸前吊坠里不知何时藏了一张纸,信纸端正,字句娟秀,不知为何,羽翎感觉这信像陈二写得。

这又是什么交易?之前不说两清了吗?

白衣少年很讨厌这般私底下的龌龊,再者他并不想成为某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他排斥着成为关键人物的可能性,甚至于干呕,那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灵魂深处那灼热的伤疤流脓、迸裂。

这是一场生命的反叛,这是对我余生的惩罚;捂着胸口,白衣眼眸灰暗,暴烈的情绪与偏执的性格让他面容稍有扭曲,暴躁的性子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口发炎,此时所有的血鸦族生命都感受到了那一抹来自于潜意识的愤怒!

他回来了;似是疑惑,却也肯定。

只是,血鸦族凭空捏造的神明,能有原来几分强大?

暗流汹涌,可这一切都与这子夜的白衣少年无关,他借着月光不明就里得彷徨:这次降临不顺利,他所携带得力量并不足以让他超然于世,可入世对于抱有游戏心态的参与者而言是很难做到得,因为你明知周遭的景物都是假得,无法融入其中便不能发自内心的尊重。

彼岸的游戏,便不止是一场游戏。

“你等我们多久了?”晚风吹拂,布衣老者接过小将军手里的缰绳,言语间包含歉意,对此青岁则是淡然一笑,行一礼之后转身离去并未开口,陈雪梨颔首,算是明悟。

典君一派,不近女色;说直白点那就是轻视。

这是种极端得修行方式,可它们是真君子,有份量,有道德:所谓非礼勿视,在没有自控能力前这种歧视十分必要,以至于典君见女君时行礼幅度会大一些,想来,青岁以后也会有行动;可他如今十三,华光照一身,洒脱而激进。

“有主宰的天资。”

“能被契约星遗老看上,是不凡。”陈二点头回应,似是很欣赏,没有计较那一点冒犯;再者说起来她也算长辈,和典君是同一个时代得,不若换成同辈天骄,心理多少会怨言。

“箕伯,能开后门吗。”伞下绝色侧过面容,细雨如珠滚落,相比于远处纷纷的牛毛,少了分朦胧意境与婉约美感,但干净的画面衬得人儿独立,淡淡的神情没有光泽,血气苍白。

“好安排。不过这位,有自己的想法。”布衣和善,没有过多得参与。

“他的事情,自己做不来,这事,你插手。”少女侧过脸颊,语调生冷,立于桥头凝眸那情绪伤感的少年,也不知这几日觉醒了什么,理直气壮的疏离,有些许强硬。

“唯。”长者颔首,打伞撑得笔直,步履匆匆跟上,一袭烟雨朦胧。

她走来,不曾找他。羽翎品味着掌心的星火,身形不动。他不清楚桥头的动作,但所谓疑惑仅限于此,因为自己暂时还无法分辨自己与她的关系。再者如今的情况复杂,他更是要有自知之明。

走吧,去流浪;披好白衣,羽翎怅然起身,心中无限灰暗,那莫名的熟悉感是灵魂深处被割下来的肉,惨痛的刑罚鞭挞着自己已经不存在的记忆,酸楚,疯癫的嬉笑。

“它们小瞧你了。”风雨萧条的路上一团淡黄色的黏菌于羽翎肩头幻化,那是一只缝补多年的木偶,身上的丝线萎缩、柔软,伤口处垂着细绒。

“无碍得。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事情,如何安排都不过分。”羽翎的语调很是温柔,没有过多的变化。肩头提线木偶不再说话,枕着少年的发丝安睡,很是疲惫。

“你要去哪儿?就现在。”玩偶贴耳呢喃。

“走到力所能及的地方后停下。”望着那漫长的柳堤,白衣心中定下木雕,他漫无目的地上了玻璃栈道,星河下一片惨淡,照得影儿短。

“你终归是要先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才能决定现在面临的选择。”木偶残旧,奄奄一息,“我希望你冷静点。你是方漠来的神明,举足轻重,若是轻信,就算最后我们要帮陈二临神,又能参与几分呢。毕竟,在它们眼里你没有份量。”

“我知道。可我走不出去。”白衣驻足。他不知道秋裳是怎么想得,也不知道陈雪梨和他的关系,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自处,也不清楚自己那留下的伤疤与契约星给予自己的身份。但那牵引的感觉让他有些反感,他不想顺着某种意识活下去,可自己的力量无法与这浩大光明的世界去对抗。

这是一种排斥,也是它们给予自己的考验。

“我会找到自己的路得。”

“你已经自我困顿很久了。”黏菌再次开口,似是在犹豫,幻化成虎皮鹦鹉:“你就快要死了。你就真得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我知道了。”羽翎驻足,他于湖畔盘坐,伸出手将木偶托在手心,垂下的目光温柔:“可是,我答应过你,要把你救回来得。“晚风吹拂,少年于高山丛林中挺拔有礼,那温和的声音击碎了此刻的时空,他默默得竖耳溪边,笑容淡淡:“我没忘记,只是不想记起。怕见面时,又是尘缘未了。”

坐在卵石上,怀刺在月色下展露着自己的伤疤,无惧无畏。

“我不怕你说的后果,这是我的觉悟。另外,你跟它们应该来自同一地方,我要帮你回家。”白衣沉默,神色松弛:“我没有记起很多,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要做得事情。”

水面平静,玩偶欲言又止,它在少年温润的掌心上仰望星空。

契约星的天,是天鹅座的面纱,那隐藏的美醉了万千少年,而此刻,它又多了一位新的信徒。

“怀刺……”

“嘘。下雪了。”白衣仰面倒下,他将提线木偶放置于自己的丹田上,羽翎将身子陷进着巍峨的严寒之中,与这片山体共呼吸,玩偶化作淡黄色的黏菌,在白袍上沉默了许久。

它不知道这方漠来的神明还记得多少,不知道对方一直在为了什么而妥协,亦或者,他只是把自己放逐,想死在异国他乡。

或许,我不懂你;黏菌趴在少年的身上,怀刺睡着了,月亮上陈二手指上绑著五卷金线,她感伤得缠绕著这一圈圈金黄,目光深邃而迷惘。

“殿下,夜色阴冷,注意防凶煞。”

“伊明白。”端坐明月,皎洁光芒飘然,披着厚厚的毛毡翻着被香熏了不知多久的册子,陈雪梨敲了敲厚实的木桌,听着那一声清脆,嘴角弯着微甜的笑,目光涣散,收拢出一片碎碎的光芒。

那年,小冠军在茫茫北境中高举手中的玩偶熊,那江南来的少年飞马疾驰而来,一身银白,带着十五月上袍的风采。

尤记得那年雪和今日一般,能有三尺厚,其下埋了不少无名无姓的少年青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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