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水苑即将崩塌消失于世间的那一刻,凩兮当即散去自身全部神力注入其中;
缕缕神泽在废墟里迅速搜寻并集齐了冥夕夜的魂识,这世间至强的神力彼天力才得以保住了她的生机,最后一点点神力在完全消散前再送了冥夕夜一程,护她来到忘川河道。
死后逢生,这是她的重生之路,然而这路并不好走!
忘川河道在忘川河最深不可测之处,寻常帝炎寒垂钓的所在地只是跟它沾着一点点边罢了,那距离就好比远如天与地,一般情况下是可见不可触的。
冥夕夜必须要从忘川河道走上忘川河,这途中会洗掉前尘往事、一身魔血,以最纯净的身躯血液接受天地轮回的检验方能脱胎换骨,走上仙途,与他重续未断之缘。
「哪儿来的贵客啊?」
此刻,忘川河道的冥史嗅味而来,出现在冥夕夜面前,看着她千疮百孔、血液横流的身躯,叹道:「我在此处已是一个轮回接一个轮回,也不知到底是多少个轮回,看过的奇奇怪怪更是不在少数;有无身躯盛着而飘荡的游魂,有缺胳膊少腿、掉眼珠、塌鼻头的残躯、也有面目全非的苟延残喘,当然,也有样样都齐全的好命鬼;
可是,像你这般说惨不惨、但也没好到哪儿去的女鬼,我是头一回接手,姑娘,趁你前世记忆尚在,不如同我说说,让我丰富一下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这时候的冥夕夜已是气若游丝,撩起眼皮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那条黑不溜秋、不会流动的河流,问:「这是什么地方?」
「忘川河道啊。」
「忘川河道?这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死人轮回的地方了,姑娘还想当这是什么地方?」
「轮回?我还活着?!」
「哎,非也。姑娘,别看你觉得现在还能呼吸、还能视物、还能与我在此说话就以为自己还活着,你还活不活着这个问题目前是没有答案的,得等你真正的走出忘川河,那时才算是有一半的机会能活下去。」
「你呢,你是什么人?」
「能毫发无损、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这忘川河道除了冥史本人还能有谁?」
「冥史……」
「正是,姑娘,快说说你前世发生了什么?你定是个不一般的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不一般的死法?」
得知自己尚有活着的希望,冥夕夜心里有些欢喜,故也有兴致和些许精神头搭冥史的话,问:「你怎么看出我不一般了?」
「这很容易啊,看你这千疮百孔的躯体,应该是死得很惨、很惨的,落得的下场绝对是魂识俱灭、身躯也灰飞烟灭;
可是吧,你这魂识似乎被一很强大的神力给逆天护下了,魂识完好无损的重聚,才有了此时此刻的你。
姑娘,你本是魔界的,为何神界这么厉害的神力会这般护着你?你前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我是魔界最恶魔头的血脉,被赋予延续他未完成的毁天灭地之愿,所以一出生便注定了与天地共毁的结局。怕吗?」
「我何怕啊?不管是什么,只要没有被魂飞魄散的来到这儿,都得对我冥史恭恭敬敬的。」
「哦,为什么?对你恭敬可是能走后路?」
「想多了,不管外面天地的规矩是如何,在忘川河道这里就是人人公平,管你是什么东西、有多厉害,都没有被关照一说,全都得靠着自己一步一脚印的走过去。」
「那为什么要对你恭敬,你这不是唬人吗?」
冥史笑了笑,而后双指往冥夕夜脚边点去,刹那间地面涌起了带刺的藤蔓,只是浅露一下,然后又缩回去了;
「看到了吗?来到这里的人要
是敢对我无礼,我就会用这些教训他们,而你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一旦被藤蔓扎到,虽不会对性命有影响,但是等会儿走上这河道时,被河水浸染,那感觉可比死还难受。」
冥夕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最痛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这点痛又何惧?」
话落,冥夕夜有些力气不足的垂下来眼皮,吓得冥史急忙施法为她续了下力气,然后说:「罢了罢了,不缠着你说故事了,姑娘你快去渡河吧,等你好了,我们会再见的,因为你很不一般,加油啊,姑娘,路是不好走,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渡过去的!想想还在等着你回来的人,你就一定可以的!!!」
冥夕夜缓了缓,低喃了句,「帝慕,等我……」
「来,姑娘,拿好它。」
冥史施法幻出一盏明灯于她手上,还尽所能的帮冥夕夜把前面的路铺平些,让她好走一点点;
「谢谢你。」
「别客气,去吧。」
冥夕夜提着明灯淌向忘川河道,一步一脚印的让河水洗去血液里的魔气和过往的一切,那痛简直痛不欲生,可是因为不惜一切救她的凩兮还有苦等自己回来的帝慕,她必须要渡过!
三个月后,帝风卿在正式继承伏魔棍和帝炎寒修为的那一日也接管了东岭神尊之责,曾是帝炎寒影卫的凤吟如今也恢复了女儿身,光明正大的在帝风卿身旁辅佐、助他一臂之力。
帝鲤儿则继承了龙卿虞的龙女以及风祁的龙族龙王之位,但在正式继位之前还需要闭关三年,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大家以为鲤儿是为此而潜心修炼以达到巅峰境界,也确实是如此,不过,最主要的是想要借此机会消化对他的这份无人知晓的暗恋,给这份独一无二的喜欢一个正式的结束。
在同一天,鲤儿闭关,风祁远赴蛮荒,苏落生从西谷暂时出谷来到龙族想要见见她,可惜来迟了一步没有如意,倒是在半道遇见了风祁;
马儿长吁一声缓缓停下,背上的人儿顿了顿,表情有些所料不及,倒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
风祁直视站在不远处的苏落生,发觉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肩上变得有力了许多,能扛得起重任了。
不止如此,如今的苏落生敢于目光直视风祁,不卑不亢的行礼道:「苏落生拜见龙王。」
「无须多礼,本君已卸下龙王之职,现在不过是闲散神仙。」
「虽是如此,但还是有辈分在,小仙不能失礼了。」
「辈分?」
风祁若有所思的嘀咕着,随后疑惑道:「你怎么会在此处?这么快就在西谷学有所成了?」
「哦不是不是,小仙是暂时出谷想来见见公主殿下。」
「想见鲤儿?」
「是,听闻殿下在之前大战中受伤了,小仙担心得很,所以就想来看看殿下。」
「鲤儿确实是受伤了。」
「殿下伤得可重?」
「有本君在,鲤儿不会有事,但是……」
风祁停顿了好久,接下来的话他早已经在心中悄悄准备好了,可事到如今竟还是没法说出口,这比想象中还要难;
「神君,但是什么?」
风祁跃下马,气场很强势的走向苏落生,尽管苏落生已经不害怕他,但是此时此刻依然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苏落生。」
「神君……」
风祁在离他还有一步之远时停下,问:「你当真喜欢鲤儿?」
「是!」
苏落生坚定心意的应道:「小仙从第一眼见到殿下就知晓自己的心意,也是因为殿下,小仙
才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希望,殿下于小仙而言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没有别的意图?」
「神君的意思是……」
「比如,鲤儿的权势、身份、地位……」
苏落生即刻否决,说:「小仙是出身卑微,曾经也确实渴望过自己能拥有锦衣玉食、权势滔天的生活,但是后来遇到了爷爷,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一个人出身如何、过得如何,其实并不能怎么样,唯有过得舒心、自在,那才是漫长一生最有意义的。
我真真切切是喜欢公主殿下,绝非是贪图殿下的权势,不过喜欢一个人就要给她更好、最好的生活,所以,我会为了公主殿下不断完善自我,让公主殿下因为我而过上比现在还要幸福、开心的日子,这是我喜欢殿下、想要给殿下的承诺!」
听完苏落生这番话,风祁心里不是什么滋味,但从是他们长辈的角度来想,欣慰会多点,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苏落生,你记住今日向本君说的每一个字,若日后你有所违背,本君会不惜一切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风祁便转身回到马儿旁,说:「苏落生,好好待鲤儿!」
「啊?」
苏落生想了想话里的意思,不确定的问:「神君的意思是同意了?」
「别高兴得太早,本君虽是点头了,但是想娶鲤儿,你还需要去征服很多比本君还难搞的人。」
话落,风祁驾马离开;
苏落生惊喜喊道:「是,神君放心,小仙定会好好待公主殿下的!!!」
风祁没有按照原计划回蛮荒,中途寻了间酒馆,买了三天三夜的大醉,从此,他便彻底爱上了酒的辛辣味。
在蛮荒的那三年里,风祁什么都没有变,只是腰间多了一个酒壶子,身上的清冷香也多了一味淡淡的酒香。ap.
他没有肆意嗜酒,只会闲来无事时半躺在土坡上,遥望着龙族那边的月色,浅饮一口,在梦里远远的浅见她一眼;
如此,而已。
那三年里,风祁本以为距离远了、琐事繁忙了就能忘掉她,可是怎么样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