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阮小二耍笑了一番后,正儿八经说起正事来。
燕青道“小七,目今时局动荡,危机四伏,你当早做准备,以防不虞。”
“小乙讲得这是甚话?”阮小七闻言,看了燕青一眼,说道“自从平定方腊,海内靖平,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昌盛,商业贸易极为发达,俺大宋朝富甲天下,加之徽宗天子,生性聪慧,仁达谦和,正是有宋以来,最为最盛之时,何来时局动荡,危机四伏之说?”
燕青闻言,沉吟不语。
“小乙兄弟,有话但说不妨,在俺面前,怎吞吞吐吐起来?”
燕青遂说道“小七你有所不知。有道是,月满即亏,水满则溢;这人世间的事,何尝又不是如此?要知道数穷则尽,盛满则衰的道理。”
阮小七看着燕青,说道“愿闻其详,望小乙兄弟不舍赐教。”
“小七哥哥,俺们梁山结义,造乱社会,消耗了朝廷很大精力;特别是方腊匪乱,直接动摇了朝廷根基。”
“俺们不是招安了吗?那方腊不是让俺们给剿灭了吗?”
“是,是,我们是招安了,方腊是被剿灭了;然而,此番乱事,对朝廷的损伤,是巨大的。”
“哪有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呢?!”燕青道“目今,东北兴起女真族,建立了金国,正与辽国鏖战。那金国乃虎狼之国,金国若战胜了辽国,必将趁势南下,侵扰俺朝。”
“打他!”阮小七愤然说道。
“小七且听俺讲。”
“好,好,你讲。”
“不仅如此!”燕青继续说道“西北方向,吐蕃、党项,素来不服俺大宋神威,常常侵扰边界。加之当今朝廷,蔡京、童贯、王黼、高俅之流当道,贪赃枉法,国家岂能好了?说打固然容易,要打却是不易。俺估计,不久的将来,朝廷必有一场大难,俺们兄弟当早做打算的好。”
阮小七闻言道“既是如此,那又有个甚?!反正俺擅长为盗,大不了用船载了俺娘,重返梁山泊,复修起那梁山大寨,据险割据,也不失过将一番好日子。”
“你看看。”燕青道“王禀那厮说的没错吧,小七哥哥果真是贼性不改,又想着要去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去了。小七哥哥,俺们前番作乱,已经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给百姓带来巨大痛苦,你缘何还想着复上梁山?那个孽还未造够?!想想俺那李逵哥哥,手持两把板斧,滥杀无辜,连四岁小儿都不放过,你说他还是个人不?!”
阮小七闻言,瞪了燕青一眼,直杠杠地说道“那该当如何?难不成就等着受死?”
“非也!”燕青道“俺们也可以组织起来,抵抗入侵之敌。”
阮小七闻言问道“如何个抵抗法?”
“是这样的。”燕青道“俺在大名府大禹山中,寻着一个地方,山势险峻,可凭险而据,且有数名志同道合者,已在山中。小七,俺想蛰伏在那里,暗做准备,阴蓄力量,无事则罢,万一将来国家有事,俺们也好乘势而出,为国出力,再立新功。”
阮小七听了,高兴地说道“好啊,虽然听上去似乎还是个梁山,但事情似乎不是一个事情。前番是造乱,此番是静蓄,这是个好事!小乙兄弟,实不瞒你说,现在俺身体尚健,武功还在,将来国家有事,小七愿随小乙兄弟出战,为国尽忠;只是……”
“只是怎的?”
“只是目今,俺家有八十岁老母,恐难以离开。”
燕青大笑道“却才,你还说带了大娘去梁山大寨呢!既是能去得梁山,焉何就去不得大禹山了?!小七哥哥,只管带了大娘,前往大禹山去,俺们一同蜗居于山中,平时乐山乐水,潇洒快活,关键时刻,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岂不更好?至于大娘,是你娘也是俺娘,尽善尽孝,厚养厚葬,有甚说的!”
阮小七大喜,高声叫道“这太好了!小乙兄弟你就知道,哥哥俺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到了那里,天天和兄弟待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其快活也!”
燕青道“正是!小七哥哥,俺明日便到沧州府去,去寻俺那大官人哥哥。俺大官人哥哥那里,紧邻辽邦,甚是危险,俺当去探视一番,顺便邀请大官人哥哥入住大禹山中。”
阮小七道“如此甚好,只是俺什么时候去大名府大禹山中?”
燕青道“俺走后,你便收拾家中细软,能带的就带上,至于房产什么的,就委托他人代管吧。俺到大官人那里,多则半月,少则十天,然后就返回大禹山中,你扣好时间过去便是。”
阮小七道“如此最好。”
当夜,燕青和阮小七有说了阵梁山时的事情,便歇息了。
第二天早晨,燕青起床,洗刷完毕,与阮小七道别,又望东而行,到沧州找柴大官人去了。
约走了三五日时间,燕青来到了沧州城外,进了一家村店,要了黄牛肉和烧酒,一个人独自坐着,吃着牛肉,喝着烧酒。
吃了阵,燕青抹抹嘴,唤过店小二来,问道“小二,俺且问你,你这沧州地方,有个柴进柴大官人,你可认识?”
“咋才是个认识?”店小二看着燕青,夸张地说道“是太认识了!客官,不瞒你说,你问的那个柴大官人,乃后周皇子皇孙,先是投靠梁山,后被朝廷诏安,奉令征剿方腊,破敌有功,被授为横海军沧州都统制。只因俺那柴大官人,不甚喜欢做官,故纳还官诰,返回乡间,续作他的员外了。”
燕青道“正是,这个俺自知道,俺只问你,那柴大官人庄院在何处?”
店小二道“你看客官,要不俺咋说是太知道了?那柴大官人庄院,就在俺村呀!你从俺这里走,约行三两里路,有一石桥,过了石桥,一周儿,全是柴大官人庄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燕青闻言大喜,忙将剩余的牛肉吃完,又喝了一碗酒,便结算了饭钱,起身便走。
燕青出了村店,走了约三两里路,果见一石桥,桥后一条平坦大道。
燕青疾步而行,过了石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绕着一条阔河,两岸都是垂杨大树,正中一条乡道,过河处又搭一石桥,直通庄院大门。那庄院大门漆得朱红,上面有拳头大的几排铜锭,发着黄光。
燕青大慰,顺着那乡道,便往庄院走去。
过了石桥时,见阔板桥上树荫下,坐着几位庄客在纳凉。
燕青来到几位庄客跟前,止住步,问道“你等汉子,大官人花钱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好生经营庄院,到是让你们嬉笑玩耍树下纳凉的吗?还快快起来,往里面通报,告诉大官人,就说他妹夫来也!”
那几个汉子初被燕青责怪,忽地下肚中便生出怒气起来,心想你是谁呀?!你又不是俺们的主人,凭啥还管起俺们来了?!俺们偏不理视你,好让你知道你是个甚的东西!待听到来人乃是大官人的妹夫时,不敢儿戏了,都站起身来,冲燕青行礼道“原来是大官人的妹夫,失礼!失礼!”
燕青不耐烦地道“莫要客气了!只管进去通报。”
庄客七嘴八舌地道“你来此间前,没有和大官人预约吗?实不凑巧,那大官人早间出去打猎,尚未回还。”
燕青闻言道“你们看看这个大官人,把那么个猎,有甚打的?!直闪得俺空跑一趟。”
一位庄客说道“你既是大官人妹夫,俺等怎从未见过你?俺等怎从未听大官人说起过?”
燕青见问,瞪了那庄客一眼,说道“问得甚话?!难不成大官人放个屁,也要先通知你们一声不成?”
庄客被噎得半晌无话。
几个庄客正琢磨着如何应付燕青,却见远处一簇人马,正奔庄上而来,大喜道“兀那不是大官人来也!”
燕青转头去望,见一群人策马而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色马。
那群人来到跟前时,燕青见中间那人三十七八的年纪,生得龙眉凤目,齿皓唇朱,面貌清秀,器宇轩昂,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着从人,来到桥上,却正是那柴进柴大官人也。
骑在马上的柴进,老远见石桥上几人说事,心里纳闷,策马来到桥上,正待细看,却听到一人高声叫道“马上骑着的这人,可是柯引柯驸马?没看见云壁云奉尉在此吗?!”
柴进一看,说话之人,乃是燕青,大喜,忙滚鞍下马,飞奔前来,一把抓住燕青的手,忙问道“小乙,你怎地来到这里?”
庄客们见了,那人果真和大官人亲得不一般,便急忙去开了院门。
柴进拉着燕青的手,一同进了院门。
两人来到大厅中,相让着坐了。
庄客进来献了茶,退了出去。
庄客退出大厅后,柴进、燕青两人喝着茶,先是述说了一番别后思情,继而又谈论起当今时局来。
燕青道“大官人哥哥,你这地方紧靠辽邦,多有危险,小乙牵挂不下,特来探视哥哥,顺便打听下辽邦情况。”
柴进道“多谢小乙兄弟牵挂。俺这地界,虽是紧邻辽邦,然契丹被女真所逼,尚顾不得俺这边,暂时还算安稳。小乙兄弟,目今,在辽国东北,新发迹一个女真民族,性情彪悍,战力强盛,正在和辽国争夺辽北疆域。以俺之见,女真乃新兴力量,图谋发展,势必强盛;而辽国已是上百年没有战事,上层贪欲安逸,热衷豪奢,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百姓安于太平,不是兵革,恐有灭国之灾。”
燕青闻言道“大官人哥哥所言极是。俺来大官人哥哥这里之前,曾去了东京,见了师师。俺从师师处,也略有所闻。据师师道,徽宗天子派赵良嗣,已与金人签订了海上之盟,要和女真联合灭辽,谋图幽燕十六州也。”
柴进闻言大惊,直呼道“若如此,大宋危矣!”
燕青明知故问道“何以见得?”
柴进道“那女真民族,乃虎狼之师,贪得无厌,既得辽土,岂会独弃大宋?况俺大宋,物阜民丰,繁花锦绣,早已被异邦所惦记,现在怎能联强灭弱,自损屏蔽,引狼入室呢?故此,俺以为,大宋危矣!”
燕青问道“既是如此,该当如何?”
柴进道“俺等百姓,远离庙堂,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目今之计,只能下情上达,谏言到徽宗天子那里,停止与女真合作,且与辽国结成一体,共同抵抗女真南下,如此才能保得大宋江山长久永固。小乙,此事别人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
燕青道“大官人的意思,是让走师师的路子?”
柴进答道“正是!”
燕青闻言,长叹一声,然后说道“俺听师师说,她已进谏过天子陛下,天子陛下被幽燕十六州所惑,恐难回意。”
柴进闻言,也长叹一声,说道“若是如此,大宋完矣,俺等百姓,将生灵涂炭,死无葬身之地了。”
言至此,两人相对垂泪。
垂泪毕,柴进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来趟不易,且在哥哥这里常住一阵,哥哥和小乙兄弟好好叙叙旧。”
燕青也要动员柴进舍了庄院,前往大禹山中去,遂答应柴进,并在柴进庄院上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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