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这是何意?”
看清楚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人鼻子,李奉孝怔了一下后问道。
“大哥莫急,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顾清将邢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咔!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李奉孝一时失神,木盒被他生生捏碎了一角。
“原来我一直误解了老八,不行,我现在就去负荆请罪。”
“大哥,蛋定!有些事不急在一时,还是顾好眼前事更要紧要。”
听到头顶床板上响起起身的声音,顾清吓得连忙叫住李奉孝。
“唉~是我失态了,贤弟莫怪。”
已经站起身来的李奉孝长叹一声,又坐回到床上。木盒子已经盖上,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今日府中可有何事发生?”
顾清问道。
“白日无事,倒是刚刚梁伯与我说明日府衙就要封城搜捕妖道,于是想赶在封城前将家姐的灵枢下葬,我已同意了。”
“这是应该的,明天我也会暗中随行,大哥到时且看我眼色行事。”
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顾清从床底钻了出来,跟李奉孝打了个招呼后,蹑手蹑脚的从窗户爬了出去。
到了屋外,藏在墙角阴影里的小乞丐矮贼孙朝顾清连连招手。
“刚刚有两个家丁在门前停留了一会,被我用石子弄出声响给引走了,说不定何时就会回来,你若再不出来,我可就先闪人了。”
矮贼孙低声抱怨道。
说完,拨开身后墙角处的一堆杂草,露出里面新打出来的孔洞。
“你给的那种黏糊糊的东西还真好使,涂进砖缝里,砖土就跟面团似得。你还有多余的没有,匀给我点。”
从孔洞里钻出来后,一边将拆下来的青砖塞回去,矮贼孙一边嘀咕道。
矮贼孙说的东西,是顾清晚间回城后找老泥瓦匠讨来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有了这东西,莫说普通青砖墙,便是城墙上的条砖也能给抠下来。
顾清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没打啥好主意,指不定又瞄上了谁家的财物。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老乞丐那般看不上矮贼孙,可顾清却是觉得这小子很对自己的脾气。
在顾清看来,似他这般年纪的小男孩,本就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调性。现在是走上了歪路,但只要稍加引导,未必不能改邪归正。
心念一动,想了想后开口问道。
“我说你小子以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行讨做贼吧。”
“做贼怎么了,我又不偷穷苦人家的东西。按照说书人的叫法,我这是劫富济贫,是侠盗。你是侠道,我也是侠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再说了,能偷到东西就吃几天好的,偷不到就上街要饭,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这日子跟皇帝老儿比也差不到哪去吧。他无非也就是每顿比我多吃几片肉,多吃几碗饭罢了。”
矮贼孙将最后一块青砖塞进墙孔里,又从顾清手中接过一包老泥瓦匠给的墙泥,将砖缝细细抹平。
“一套一套的满嘴歪理邪说,你做贼做的还挺骄傲是吧。”
顾清照着矮贼孙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
“别打头,我这辈子最烦别人打我头,会打傻的。”
矮贼孙正好抹完墙缝,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摇着脑袋不满的嘟囔道。
处理完墙洞,二人猫着腰沿着墙根下的阴影轻手轻脚的走到巷口,矮贼孙探出头去左右打量,确定无人后,拉着顾清赶忙离开。
回到丑姑所在破屋的巷子,顾清突然停下脚步,捏着矮贼孙豆芽菜似的后脖颈问道。
“小子我且问你,如果有机会给你一份正经的营生,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你干不干?”
“干吗?龟公…打手…兔爷?我来不了,还不如做贼舒坦。”
“要是我收你做徒弟呢?”
顾清笑着问道。
“那…还不如做龟公呢,至少不愁吃喝,还有张床睡。总比跟着你个穷道士风餐露宿强百倍吧。”
矮贼孙认真的想了一下后答道。
顾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啊,不过你真是挺穷的。对了,这些破玩意还你,好歹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大人物了,身上怎滴一个子都没有,几枚铜板还是他娘的假的,害的老子差点被四喜赌坊的人给打死,多亏老子跑得快。”
说着,矮贼孙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纸片和铜钱丢给顾清。
顾清定睛一瞧,这些可不就是自己以为落在云来客栈的东西嘛,之前光顾着和邢戾谈事情,忘了问起这码事,没曾想竟是被这小崽子给偷了去。
如今想来,昨晚逃跑被绊倒时,隐约听到有小孩子拍手叫好声,好像就是这小子的声音。
应该也就是那时被他给偷走的。
“臭小子手还挺快。”
顾清将东西收好,照着矮贼孙后脑勺又来一下子。
“我说过别打头,再打我急眼了啊。”
“我问你,知道飞鱼卫吗?”
顾清蹲下身子,双眼平视矮贼孙问道。
“当然听说过,朝廷鹰犬嘛,据说都是大人物,知府老爷都不敢得罪。”
“若我说能想办法让你加入飞鱼卫,你可愿意?”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皇帝老子吗?”
矮贼孙扭头啐了一口吐沫,不屑道。
虽然这小子很对顾清的脾气,可顾清也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泥菩萨。被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蔑视,心里也有些忍不住了。
捏着他后脖颈的手加重了力气,将他往怀里一搂,横放在膝盖上,用左手按住他的脑袋,右手剥下他的裤子,照着屁股蛋&nbp;子上狠狠的拍了一掌。
“哎呦,疼死你爷爷我了。姓顾的臭道士,你他娘的过河拆桥,现在用不着小爷了,就他娘的打我…哎呦…”
见这小子骂起来没完,顾清运掌如飞,巴掌一下接着一下的拍下去。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十八年后爷爷还是一条好汉…哎呦!”
“顾爷…道爷…哎呦…我服了…您饶了我吧…哎呦…!”
足足十几巴掌下去,矮贼孙的小屁股都给拍肿了,一开始中气十足的叫骂也渐渐变成了虚弱的求饶声。
“拜我为师,干不干。”
顾清虎着脸问道。
“干干干,谁不干谁是孙子。”
矮贼孙连连点头。
“以后不许再行偷窃之事…额…我允许的除外,能不能做到?”
“那我饿了咋办?”
“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
“万一你也吃不上饭了呢。”
“还敢顶嘴,看为师不打死你个逆徒。”
“师…师父饶命…徒儿不敢了。”
草草行过拜师礼,确定了师徒关系的二人回到破屋里,等候多时的丑姑看着走路扭扭捏捏一直揉屁股的矮贼孙,再看看一脸满足得意的顾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恶狠狠的瞪了顾清一眼,便拉着矮贼孙去到院子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后才回来。
知道自己误会了的丑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刚刚自己未曾说过过激的言语,也没有过激的动作,心里便坦然许多。
“多谢。”
丑姑朝着顾清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顾清摆手道。
听到自家人三个字,丑姑脸微微一红,也没多问这自家人是怎么来的。
“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明天城门一开,就运出城去。”
与丑姑确定了一下明天的行动细节后,顾清又带着矮贼孙匆匆离开。
天生劳碌命啊!
赶夜路的顾清心中感慨。
走到云来客栈后门外,顾清抬手刚要敲门,却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把手又收了回来。
“乖徒儿,你大名叫什么?”
一直跟在后面闷闷不乐的矮贼孙歪着头想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就饿死了,还是我家大黄狗每天抓老鼠和兔子,把我养到五岁。后来大黄狗也死了,我就开始要饭偷东西啃树皮。不过我记得自己好像是姓沈。”
矮贼孙说的很轻松,可顾清听得却是心里一痛。
“这样,为师给你取个名字,以后逢人就报名字,什么小不点、矮贼孙的,太难听了。额…就叫沈守正如何?守护、守住的守,正道、正义的正。”
顾清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地上写出沈守正三个字。
“守正…守正…”
矮贼孙没读过书,但平时喜欢去茶馆外面蹭说书人的书听,所以虽然不识字,却是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嘴里小声念叨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有名字了!
我有名字了!
笑着笑着,却是感觉脸上湿乎乎的,伸手一摸,顿时把自己摸成了一个大花脸。
月光的照耀下,沈守正的眼角不断有晶莹溢出、滑落。
顾清也很高兴,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
正要抬手敲门,院门却是自己打开了。
九棍探出半个脑袋左右查看确定无人,连忙将二人让进院子。
“麻烦顾道长下次小声着些,我在屋子里面睡觉都被你俩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关上门后,九棍埋怨道。
“下次一定注意。”
顾清也察觉到刚刚自己是有点考虑不周了,连忙道歉。
去到屋内,跟邢戾嘀嘀咕咕商量了半晌,把明日之事敲定后,顾清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啥,你想加入飞鱼卫!”
邢戾蹭的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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