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娥皇看着信步而来的郎君,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又有小小的内疚。
身为大虞朝的四妃之一,周娥皇在皇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符清儿这个皇后,与折赛花齐平。
罗幼度回朝以后关顾的次数并不在少数,只是面对拖油瓶一般的周小妹,最后都是连夜离去。
但便是如此,罗幼度来她这里的次数并不少,反而与她一并宽慰精神受创的周小妹。
周娥皇外冷内热,性子冷清,却有着文艺少女的偏执,自是极为感动,心情也很是复杂,大有辜负了情郎的感觉。
但让她不管周小妹显是不成的周宗醉心权势,一辈子就两个女儿,周小妹是她娘家惟一的亲人,自然得好好照顾呵护。
「陛下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妾都来不及准备。」
罗幼度勤政是出了名的,大多都要忙到黄昏时分,才得空休息。
现在不过午后,那是极少之事。
罗幼度很随意地拉着周娥皇的手道:「爱妃国色天香,要什么准备?就如李太白诗句中的那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这样最好,多一分脂粉,反而不美。」
周娥皇骨子里有着文艺青年的范,对于这种情话最是受用,带着几分窃喜的娇嗔道:「陛下就爱哄妾开心。」
罗幼度一本正经地道:「君无戏言,实话实说。」
周娥皇脸颊绯红,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道:「小妹在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收回给罗幼度握住的手。
罗幼度回朝有一阵子了,来这琥珀阁也有十余次,次次都有周小妹这电灯泡在。
罗幼度有意无意的亲昵,周娥皇一开始拒绝,在自家小妹面前,很不好意思。可次数多了,却也有些习惯,没有那么抵触了。
周小妹在一旁瞧着,很不是滋味,插嘴道:「皇帝姊夫今天不用处理政务吗?」罗幼度笑道:「风雨欲来,这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平静一段时间。」
周小妹喜道:「姊姊最近修复了唐明皇的《凌波曲》,小妹特地跟着曲中的意境,编了一支凌波舞,可以跳给皇帝姊夫看!"
罗幼度并未应答,而是看向周娥皇,问道:「如何?"
周娥皇笑道:「小妹在凌波舞上花费了不少心神,妾为她抚琴。」
她说着去里屋取胡琴,周小妹兴致大好,舒展着身子,做着拉伸。
罗幼度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热身这一事情,反正周小妹现在正在热身,轻柔地扭转着身子,时而作出拱桥姿态,时而将自己的身子做出一个倒着的土字。那一字马迈的,可比后世某音里的那美颜舞蹈博主专业的多。
罗幼度即便深知周小妹在舞蹈上的天赋,也不禁暗暗咂舌:就这柔韧性,什么姿势做不出来?
看着那微微露出来的芊芊细腰,配合妖娆的身型,罗幼度暗暗吞了口唾沫,暗忖:真是一个小妖精,要不是有历史上的前车之鉴,真有心将她办了。
周小妹与历史上的小周后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美颜,一样的有才情,也一样的无法无天,一样的爱慕虚荣,贪图享乐.
历史上周娥皇对于小周后这个唯一的亲人极好,小周后却趁着自己的姐姐病重,与姐夫李煜私会。当然,这事也不是小周后一个人的问题,李煜自身就是一个好色胚子,早就爱慕小周后的美貌,趁机就搅和在了一起。
周娥皇本就在病中,发现之后,病情加重,气得面壁而卧,至死不回头看小周后一眼。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煜现在依旧是个好色胚子,但相比历史上的憋屈,他现在的日子可就快活得多。
人家狎妓从来不用付钱,中原上百头牌,都在扫榻而待
只要他点头,京中的名门闺秀,哪个不愿意嫁给一个才气惊世人的才子?
至于周小妹相比历史上的小周后,更加的无法无天。
因来到了汴京,周宗面对一个比南唐更加广阔的天地,已经不是南唐的司徒,重新开始自己追逐名利的道路。他在中原无根基,仗着未来女婿罗幼度的势头,也混得风生水起。
但周宗显然不满足于此,毕竟在入汴京之前,他便打听郭荣的儿子,打着将周小妹当作政治筹码的心思了。
摊上这么样的爹,周小妹自然没有学好。
随着年岁增长,她从自己的父亲身上感受到了名利权势的重要,便想着自己要嫁给天下最尊贵的人
那个时候,天下最尊贵的人正是她的姊夫!
罗幼度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姑娘天真烂漫,时间一久,却也察觉出了一二。面对有着国色姿容的周小妹再三的诱惑,无可避免,动了点点色心。
若是常人,你情我愿,早就顺势收了。
但有周娥皇有历史上的前车之鉴,罗幼度还是管住了自己的第三条腿,并没有付出行动。与周小妹相比,周娥皇在他心中显然更为重要。
在周娥皇未首肯之前,罗幼度即便再有色心,也不会将这小妖精吃了。
周娥皇手拿着胡琴而出,周小妹也热身完毕。
罗幼度高坐案首,看着下方的姐妹花,周娥皇清冷丰腴,周小妹热情妖娆,着实各有千秋。
周娥皇、周小妹心有灵犀的互望了一眼。
伴随着胡琴柔和明亮的音调响起,周小妹的身形腰肢如杨柳般扭动而起。
周娥皇于音律一途的天赋确实过人,她最擅长的是琵琶,但对于其他乐器也是信手而来。
盛唐的开元天宝时期是华夏音乐最鼎盛的时候,宫廷乐舞教坊艺人多达数万人,名家云集,高手如林,李龟年、李永年、马仙期、张野狐、贺怀智,莫不是各中翘楚,在华夏乐舞基础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随着唐末大动乱,武人崛起,诸多乐舞曲谱都为之损毁或者消亡。
而周娥皇却能凭借自身对乐理超凡的认识,凭借损毁的曲谱,将曲谱补漏,令之再现世间。不只是《凌波曲》,还有极负盛名的《霓裳羽衣舞》、《雨霖铃》,都经过周娥皇之手,重现世间。
确实音乐曲舞会让人玩物丧志,但同时也是宣扬文化的最佳渠道。想要文化入侵一个国家,音乐跳舞是一条捷径。
汉文化博大精深,方外之国如何接受得了?
但音乐舞蹈却是不同,人类的审美很多地方都有一定的共同之处,美妙的乐舞不分国籍,哪怕听不懂意思,也会觉得优美。
南海的东南亚诸国一直以来都受到天竺文化的影响,汉文化一直都很难攻破。最先打破僵局的并非恢弘的文化深度,而是简单的音乐舞蹈以及漂亮的服饰。
就是这玩物丧志的精神文化,对着盛行于东南亚的天竺文化,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从而带起了传统的儒家文学的传播。
同样的效果不只是对于外,对内也有一定的效果。如岭南、交趾、巴蜀诸蛮,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还指望他们能够理解汉文化?
美妙的音乐恰恰能够搭建起一座座交流的桥梁。
周娥皇的音乐天赋对此也有一定的功劳。
罗幼度将目光落在了周小妹的身上,轻盈的舞态似空中浮云又似晴蜒点水,真就如龙宫的仙女在波涛上飘来荡去天赋异禀的周小妹好似无骨一般,极高极难的舞姿无不信手而来。
罗幼度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
若是能左拥右抱,那当真不枉此生。
曲落舞停,意犹未尽。
周小妹抹去笔尖上的点点汗珠,带着几分献宝的说道:「皇帝姊夫如何,小妹跳得怎样?"
罗幼度抚掌赞叹:「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曹子建诗中的洛神如何,朕不知道,但想来也不过如此。」
周小妹心中窃喜,微微一拜。
周娥皇道:「小妹,你去将湘儿叫来,就说父皇来了。"
湘儿自然是大虞朝廷的庶长公主,现在已经五岁了,性子并不似周娥皇般恬静,喜欢玩闹,常去折赛花的院里去跟哥哥弟弟们玩耍。
周小妹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明抗自己姐姐的意思,小嘟着嘴儿,慢悠悠地离去。
罗幼度见周娥皇支开小妹,知她有话。
待周小妹离去,周娥皇颇为动情的依偎上来,罗幼度配合地伸出手臂将之搂在了怀中。
周娥皇问道:「陛下觉得小妹如何?罗幼度心头一颤,面不改色的道:「什么如何?"
周娥皇急切道:「就是才貌品行。」罗幼度带着几分心虚又有点点期待,回道:「自然是上上之人,小妹神采端静,有才情,有样貌,至于品行,也是极好的。」
最后一句话有些违心,但是周小妹为人并不跋扈霸道,也没有欺凌下人的事例,只是对她这个姊夫心怀不轨而已,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周娥皇一脸古怪难受,道:「妾也觉得小妹是极好的,才情样貌,还有家室,又有陛下照拂。依照道理,应该不愁嫁才对。」
她带着几分不甘心的道:「可为何小妹嫁不出去?」
罗幼度有点不舒服,道:「这话怎么讲?"
周娥皇道:「父亲他……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妹。当时妾并不在身旁,是小妹与几个忠仆送的终。父亲的遗言就是希望小妹有一个好的归宿,能够无忧无虑的过此一生。这是父亲最后的的意思,妾自然要做到。通过圣人姊姊,妾接触了不少的人,但一听为小妹说媒,无不找各种理由推诿。」
原来符清儿身为大虞皇后,没事召见诰命夫人入宫,聊个家长里短也是一种拉拢官员的手段。
尤其是罗幼度出征期间,符清儿更是时不时的将各家诰命夫人请入宫中,一起打马球,聊天看戏。
向来不参与诰命夫人聚会的周娥皇,在过百日守孝礼后,也跟着符清儿一起参与其中。
符清儿知周娥皇的心思,大虞朝廷还是有不少家世显赫的年轻俊杰的。
符清儿给周娥皇介绍了不少高品阶,家族中俊杰又有俊杰的命妇。
周娥皇本以为就凭周小妹的姿容才气,找一个才貌双的如意郎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只要她提起此事,不管是上了年岁的国太夫人,还是中年持重的国夫人、郡夫人,甚至是新晋的五品宜人、六品安人,莫不是退避三舍,不敢接茬,甚至以各种借口理由推诿。周娥皇一开始还挺傲气,觉得周小妹不愁嫁。结果到了最后,自己这个妹妹真有嫁不出去的感觉
周娥皇入宫多年,每日不是研究罗幼度特地为她寻来的古曲谱,就是照顾孩子,或者弹琵琶自娱,从不过问宫外之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暗暗急在心里。
她又委屈又气愤,她性子本就清冷,高高在上的,放下身段为自己的妹妹说亲,结果一个个避如蛇蝎,在外人面前还能坚强,但此刻在爱郎怀里,小情绪一下子上来了,眼眶都有些微红。
罗幼度看得好是心疼,低头亲了亲,说道:「那是他们没眼光
他嘴里说着,心底却想着之前萧夷懒听来的关于自己爱好姐妹花的传闻,两件事隐隐约约的
联系在一起了
姐妹花,确实让人心动。
但罗幼度却觉得有些委屈,人家曹老板好***,那是有根据的,为了***还搭上了儿子、侄儿
自己还没有尝到味道呢,这么就偏爱姐妹花了?
还让萧绰这丫头嚼舌根,说给了萧夷懒听。
如果这事真的传开,周娥皇吃瘪那也就在情理之中,自己喜欢的东西谁敢来抢?
真当是传奇故事?
罗幼度眼睛微眯,好一阵安慰,违心说道:「要不朕下旨赐婚?"
周娥皇心里好受了一些,哼道:「强扭的瓜不甜,他们瞧不上小妹,小妹还看不上他们呢。妾真就不信了,小妹还能嫁不出去?"
罗幼度附和道:「就是……」
同一时间,在屋外蹲着墙角的周小妹轻手轻脚的离去,眼中透着一丝丝的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