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俊瞬间眼睛都绿了,他真没想到曹彬在只有两千守兵的情况下,还敢大胆地分一千兵出来阻击自己。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算到了自己会从已经不适合军队登入的乌江渡口登岸。
这乌江渡口乃是长江下游为数不多的渡口之一。
不过因年代久远,随着长江流域的更变,乌江渡口早不适合大军登陆了。
这里江岸常年经过江水的冲刷,河滩泥泞,而且水位高低极不稳定,很容易造成船只搁浅。
长江下游适合军队大军登陆之处在濡须口与扬子江。
这两处与长江南岸的采石矶可谓长江下游兵家必争之地。
围绕这些地方历史上展开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战。
这乌江渡口受到江水的冲刷,地形北高南低,有一处明显的陡坡,阻碍了视线。
周兵正面冲杀至视线之内时,已经在五百步之内了。
陆孟俊此刻无暇多想,高声怒吼道“众将听命,周军兵少,不足为惧,江岸上的兵士列队而前,步步推进!”
不能拥挤在江岸上混战,这里地势低洼泥泞,大军根本施展不开。
唯有前突,方才有取胜的机会。
同时也能让己方更多的兵士上岸,将自己兵卒的优势发挥出来。
但显然周兵来得更快!
曹彬策马在旌旗下飞速向前冲杀。他远用弓箭,近用长枪,以娴熟的弓马技巧,将视线所及的敌人一个个击杀。
他一面厮杀,还一边向身旁的副将下达指令,让他对身后诸多小队发布旗号,指挥他们分进合击。
靠着经验成长的将军善于在战阵中寻找战机,而如曹彬这种经过系统学习的将门之后,对于细节指挥上的把控细致到极点。
在那日与罗幼度在城楼上细谈,曹彬亲自探查了和州周边地形。
当然包括了乌江渡口,这个处在半荒废状态不适合大军登岸,通常只有少许游人路人通行的江北渡口。
发现这里并非不能登陆,而是不便登陆,心中登时有了想法。
适合南唐登陆的江北渡口,一在濡口,一在扬子江,或者直接逆流而上,从巢湖的出水口而进,于巢湖两岸登陆。
濡口太远,可以首先排除。
至于逆流而上,从巢湖的出水口而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一段水域江湖汇聚,水流极为湍急。
唯一的选择便是扬子江北渡。
扬子江水流平缓,江岸渡口他们精心地修葺过,最适合登陆。
曹彬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从扬子江登岸,进兵和州的这段路上有很大可能会受到赵匡胤的截击。
赵匡胤肆虐、瓜步一线,凭借近乎无敌的武艺以及超凡的军事实力,打得江南援军不敢渡江与之野战。
别看线路很多,可在曹彬的眼中,却只有乌江渡口最是安全。
因为荒废,所以想不到。
陆孟俊自诩出其不意,其实他本能地避开了最适合却有赵匡胤的扬子江后,已经进入了曹彬的预判之中。
陆孟俊并未大意,派出了斥候探查周边地形,看看是否有伏兵。
但曹彬从未想过伏击南唐军,并未在乌江渡口周边设伏,而是将军队藏在五里之外的树林之中。
寻常斥候搜索的范围之外。
他亲自探查过地形,乌江渡口不适合登陆,兵卒登岸的速度极为缓慢,有足够的时间半渡而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捏着时间从五里外的树林里冲往乌江渡口而去。
曹彬最初还以为陆孟俊会扩大搜索范围,做好了占了便宜就撤的想法。
显然常州摧枯拉朽的大胜,让陆孟俊过于坚信自己的判断,并未扩大斥候的侦查范围。
曹彬当然不会客气,以骑兵在前截杀可能出现的斥候,抵达对方视线以后,借用江水冲击而成的陡坡,俯冲而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训练有素的周兵在曹彬的指挥下分割包围了混乱松散的南唐军,将他们一团团、一块块地屠戮。
陆孟俊在船上眺望战场,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士在自己的命令下急切地上阵,从船板上直接跳进了泥泞的江岸,一高一低地往前行军。
对方以高打低,脚下土地受潮远不如己方严重。
死死占据了地利优势,完全没得打。
陆孟俊咬着钢牙,决定不再逞能,让人鸣金而退。
曹彬听到了对方退兵的金锣声,并没有鲁莽地追击,将面前之敌杀尽之后,也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陆孟俊已经安排好了弓箭手,只待对方靠近前来,直接射杀他们的后方部队。
尽管会出现个别误伤,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至少能够挽回些许颜面。
但见曹彬片刻不耽搁,退的干净利落,陆孟俊瞳孔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经过重新修整,陆孟俊终于来到了和州城下。
乌江渡口他受到的伤亡并不大,不过折损了八百人。
但是一万大军给对方一千人堵在了渡口,进退两难,羞怒远大于战损。
那意气风发之态已经不再,换来的是无尽的怒意。
乌江渡口一战,陆孟俊已经意识到了城楼上这位无名小将的厉害,暗道“你一人再厉害又如何?还能分身乏术?”
当即将手中九千兵士分作三队,分别进攻和州的北门、东门以及西门。
至于南门,濒临长江悬崖,兵卒无法展开。
曹彬见对方分兵而战,表情逐渐严肃,对方这一分兵固然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却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不苟言笑的曹彬,这时突然大笑“我看对方无谋,取死有道。”
他对着周边兵士说道“你们看,原本对方有九千人,不好打。现在他分调了五千士兵,去攻西门、东门,这北门就还剩四千了。庐州守将潘美是我兄弟,他手上有三千兵。在赶来的路上,只要我们援兵一到,对着敌方后边一冲。而我们也在这个时候杀出去。那就是以多打少的局面。”
城楼上的兵士本就不多,看着密密麻麻的敌军有些发怵,但听曹彬这么一说,顿觉有理,心底胆怯渐渐消散。
曹彬这套说辞很快就传遍了城楼,传到了和州城里的士绅,更是传到了城外的陆孟俊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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