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州。
罗幼度在城墙上目送蜀军绕过凤州城,进入了陈仓道。
杨源、赵玭两将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罗幼度,蜀兵真的出现了。
杨源的心情与在嘉陵江浅滩伏击的张建雄一般无二,震撼的无以复加。
打了半辈子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将敌方的动态算得如此精准。
赵玭虽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明白了罗幼度提前洞察了蜀军的动向,暗自称奇。
罗幼度的眉头却紧锁在一起,半晌才笑道:“两位将军,依照你们的经验,这支蜀兵,大约有多少人?”
杨源说道:“从军阵来看,至少五千。”
赵玭也道:“末将估算着,也差不多四五千的样子。”
“五千!”
罗幼度自念了一句,道:“看来对方不只是要我们的粮食,还要凤州城呐!”
蜀国内部经济崩坏,李廷圭、高彦俦不会有很多兵马,这在罗幼度的预料之中。
但决计不只五千。
这只出现了五千,足以表明,对方还留着一支部队在等着自己调派凤州城里守军。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攻敌必救!
自己若不派遣援兵,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将粮食纳为己有。
断了粮饷,等待自己的唯有死路一条。
但若出兵去援救,必定会给余下未出现的蜀兵包饺子,进入前后夹击的绝地。
一掌拍在墙垛上,罗幼度说道:“杨将军、赵将军,你们领着本部军马去与张将军合力,前后夹击,将这五千蜀兵吃了。赵将军在前杀敌,杨将军殿后,做好蜀兵从背后杀来的准备。吃掉这五千蜀兵之后,三人并力往回突杀支援的蜀兵。”
杨源、赵玭脸色同时骤变。
杨源失声道:“我们这一走,凤州怎么办?”
“无妨!”罗幼度从容一笑道:“城中还有两千兵士,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贸然攻城的。他们只有将你们全部吃掉,将粮草掌握在手中的时候,才会转过头来,收拾凤州。空有凤州,对他们没有意义。”
杨源愕然道:“凤州哪有两千兵士?”
罗幼度道:“张将军的两千兵马呀!只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陈仓道,杀向蜀兵,蜀兵没有机会将消息传出来。对方不会知道张将军的两千兵马已经埋伏在了嘉陵江浅滩,只会以为他的两千兵马依旧在凤州驻守。围点打援,这援没打完,他们是不会想着来攻城的。再说了……”
他脸上笑容更甚:“某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赌,一但情况不对,我会立刻开溜。将凤州让给他们又如何?你们守住了粮食,只要等王老哥、韩老哥杀个回马枪,围困住凤州,围点打援的就是我们了。”
杨源、赵玭见罗幼度主意已决,不再多言,领命去了。
在杨源、赵玭下了城楼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彬忽的开口道:“会不会冒险了一点。”
罗幼度“哈哈”笑道:“看来没瞒过你啊!”
他当然知道还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但是稳妥意味着不出彩,打不出成绩。
给他带兵的机会不多,他要的不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而是一战成名。
罗幼度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郭荣会不会早亡,如果出现了蝴蝶效应,这位五代第一英主摆脱了英年早逝的命运,那还好说,从郭荣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有心压制骄横的武将的,自己会有很多机会。
可万一郭荣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留给自己的时间就不多了。
就这短短的几年里,必需要掌握一定的硬实力。
不然很有可能受到反噬,为时代吞没。
不能不赌,不能不冒险!
只有将机会掌握在手中才能踏实,而不是指望未来的变故。
面对已经展露名将气息的曹彬,罗幼度豪气干云的道:“天下动荡百年,战乱不止,白骨于野,民不聊生。官家乃不世明君,最有可能终结这乱世。你我生于这乱世,又恰巧得遇圣主,焉能寂寂无闻一生?官家对我寄予厚望,我若一点险都不敢冒。哪里对得起他的器重?此番必需要将这股蜀兵吃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不会让郭荣知道,但可以肯定,他若知道,必定点赞。
郭荣就是一个赌徒,冒险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
相比他登基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将自己的一切梭哈,跟北汉、契丹打扬威之战。
自己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罗幼度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做人要懂得分享,切勿独吞。人可以有私心,但不能无视他人的利益,尤其是在彼此同坐一条船上的时候。你不懂得分享,就有可能给其他人踹下船去!”
曹彬有些莫名。
罗幼度却看了成阶二州的方向一眼。
马岭寨。
“报!凤州出兵三千,已经出城往北进了陈仓道。”
李廷圭舞动着手臂,说道:“三千,看来罗幼度并不蠢嘛!他想既保住粮食,又想保住凤州,等王景、韩令坤的援军……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赵将军,你先一步支援高将军!”
裨将赵延溥高声领命,三千精锐兵士往北加急行军。
李廷圭也领着余下七千兵士往凤州进军。
与高彦俦一样,不管是李廷圭还是赵延溥都未在凤州城外逗留。
不过相比赵延溥直接杀入陈仓道里,李廷圭却在陈仓道的入口停了下来。
然后李廷圭在凤州北面陈仓道的入口处,布下了阵势。
他防着罗幼度还有后手。
凤州对于李廷圭意义并不重要,但是一个有粮食的凤州,对于他的意义尤其重大。
粮食第一,凤州第二。
周兵的战斗力确实在蜀兵之上,高彦俦的五千兵,未必打的过周军的运粮护卫以及三千兵士的夹击。
但在加上赵延溥的三千兵马,八千兵士夹击三千周兵,没有输得道理。
自己留个七千守在入口处,以预防罗幼度孤注一掷放弃凤州,将所有兵马将自己堵在陈仓道里。
陈仓道不利于大军施展,不能给对方半点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