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天,郭荣就在庙堂上公开商议整治佛教的事情。
这重武轻文的唯一好处就是文人的话语权不高,而武官只要不伤及军方利益,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语权尽皆掌握在郭荣、范质、李谷、王溥这四人身上。
范质、李谷、王溥三人在重武轻文的时代或许名声不显,却是一代明君、贤臣无疑,深知此事关键,政令通达。
这不执行不知道。
才百年间,佛教增长的势头比想象中的可怕。
仅汴京开封就拆毁了六千家寺庙,每家寺庙都有大大小小的铜佛像。
大周的疆域是五代十国中最为广阔的,预计估算,可以查抄的寺庙至少三万座。
整个大周的和尚尼姑是哀嚎成片,勒令还俗的就有六万之众。
郭荣做梦都想不到这查封寺庙效果如此显著,乐的就没合拢过嘴,心底对于献计的罗幼度期待更甚。
就凭此计,郭荣便觉得给罗幼度连升三级都不为过。现在却因自己立足未稳,护不住他周全而不敢大用,以至于衍生了点点愧意。
在大周整治寺庙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已经坐上了开封府法曹的位子上了。
不过他的官职并非正规的法曹参军,多了一个权字,权知代替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不了多久,他便能转正。
罗幼度翻阅着掏来的《吴子》兵书,似懂非懂的研读着。
不管能不能参悟,能不能活学活用,先背下来再说。
至于为何是《吴子》,而非《孙子兵法》,那是因为罗幼度一早就将《孙子兵法》背的滚瓜烂熟了。
在大学的时候,看了不少经商故事,说这个商业巨鳄因为用了《孙子兵法》打造商业帝国,那个商业巨鳄用了《孙子兵法》里的计谋,赚的盆满钵满。
到底是不是,罗幼度不知道,反正他当时是信了的,也许是悟性不够,总之实战中没有用上。
“罗参军!”
一个身材魁梧却一脸机灵的青年大步走进了办公署,一副静候安排的模样。
法曹参军与法曹从事的地位实权不可同日而语。
法曹从事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陪审团,负责给法官提建议,不同的是陪审团成员是有权力的,而法曹从事只是单纯的提建议,具体结果由法曹参军一言而决。
法曹参军拥有独自断案审案的权力,开封府的民生刑事案件皆由他先一步入手处理。遇到处理不了的案件,再往上交由开封府判官负责,还是处理不了,才轮到待制、府尹。
这断案审案,自然也会有一批负责维护公堂的衙役。
青年名唤廉祥,手脚轻快,背景也清白,是罗幼度从一纵衙役中特地挑选出来的,当做心腹部下来培养。
当然处于考察阶段。
罗幼度放下手上的兵书,说道:“你去帮我打听两件事。”
廉祥也知罗幼度有提拔自己,表现的极为热情:“参军请说。”
罗幼度道:“去查一查,张岳、吕斌两位县令什么时候离开开封前去赴任。尤其是张县令,他的行踪务必要调查清楚。”
秋风寂寥,便如张岳此刻的心情。
站在开封城南,向北眺望着面前这座给世人称呼为汴京的国都开封,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长叹。
“府院!”
殷明在身后叫了一声,语气也有些伤感。
殷明的身旁还站着六人,分别是柳立、唐玉、傅双、左晖、华颖、吴杉,这七人都是张岳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心腹。
今日张岳动身前往顺阳县赴任,他们七人约好一并前来送行。
说好了稳住情绪,不让老上司过于难过。
可这分别的愁思上涌,七人都未把持住。
反倒是张岳很快收拾了心情,笑道:“都别哭丧着脸,事已至此,沮丧亦是无用。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在开封府自己小心。尹一德小人尔,欺软怕硬。你们在他手下公干,日子不会太好过。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了,可去找罗幼度,此人全无背景,却深得崔待制信赖器重,足见其能,应该能护住你们……”
他话还未说完,望向前方的目光聚焦一处,忽的一笑,说道:“看来我说错了,只要你们待我一样待他,前途无限。这开封府,早晚姓罗……”
他这话音落下,已经大步向前走去,高声道:“罗从事,不,现在应该叫罗参军了。我张岳今日能得参军相送,不枉在开封府待这三年。”
自己为何会给逐出京师,作为一个还算成熟的政治家,张岳已经不去计较了。
一切都成定局,计较无意。
相比已经小人得志的尹一德,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托付给在这种情况还特地赶来送行的罗幼度,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罗幼度道:“纵使与张县令接触不过一月,亦深感县令的人品气度,今日离京,焉能不来。困居开封,不如破局而出。顺阳县地理位置绝佳,上通洛阳,下连南阳,又有顺水之便利,极易干出成绩。下次有机会再见,兴许张县令已经成为州府太守了。”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张岳、吕斌之争,罗幼度觉得就郭荣的性格,重用张岳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张岳决计在开封府干不长久。
过刚易折,在武夫当道的时代,没有一点背景后台,太刚强的人很难生存下去。
离开开封,于他而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哈哈!”张岳大笑了几声,说道:“那就承参军美言。来,给参军介绍一下!”
他将殷明、柳立、唐玉、傅双、左晖、华颖、吴杉七人逐一介绍给罗幼度,说道:“以后他们就拜托参军多多照拂,别看尹一德占据某的位子,只要他们稍作抵触,其政令便难以通达。好了,时候不早了,某也该动身了。就此别过……”
罗幼度作揖送行。
殷明、柳立、唐玉、傅双、左晖、华颖、吴杉七人不约而同的站在了罗幼度的身后,长揖送行。
张岳见状有些欣慰,又有些感伤,自己多年的政治遗产就这样让人家继承了:“走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目送张岳渐行渐远,罗幼度亦道:“我们也回去吧!”
“遵命!”
七人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