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奕组建谛听卫的想法,从葛中书、郭侍中拿出顾命大臣的诏书,就已有之。
只可惜这一年多来,缺少组建谛听卫的契机,他只能派人暗中收集二人罪证。
期待有朝一日能将二人拉下马,做个真正说一不二,一统千秋的帝王。
奈何这一切进展的并不顺利,葛侍中二人能走到今日,便是比泥鳅还滑的狐狸。
彼时这一年,最得力的杜武还被派去了北境,秘密进行的人也恐打草惊蛇,导致罪证收集进展缓慢,并未网络到二人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次顾露晚一语言胭脂余孽未消,算帮萧风奕彻底抹平了朝中反对组建谛听卫的异声,给了他全面整顿朝野的契机。
一个拥有巨大权限,独立与原有机构,只属于皇上的耳目,足够让他们自乱阵脚,让他在浑水里摸鱼。
萧风奕不想这水还没浑,两日未进宫的杜武,就带了个惊天的消息入宫。
吏部周尚书卖官鬻爵,受贿更改政绩考评。
萧风奕少有动怒,站起来“啪”一声,将奏折摔在了龙案上。
“难怪吏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铁桶一般,原是蛇鼠一窝,在闷声毁我大魏基业。”
大魏有三条入仕之路,一科举、二明经、三荫官。
明经、荫官暂且不提,科举及第,也是要经吏部考试,合格方能入仕的。
再加绩效、升迁,皆依吏部考评,若吏部不正,可想而知整个官场有多少德不配位者。
杜武埋头,“现只有襄州前刺史贾进一纸供状,怕是不够。”
“他这是往死掏人家底,能只贪他这一个。”
萧风奕重新坐回宝座,手指点着适才的奏折,“查,就从贾进的同科查起。”
杜武抬头,微张嘴想说什么,犹豫后,只颔首应了一声“诺”。
萧风奕又怎不知他要说什么,神色随之暗淡下来,“瑁儿还是没醒吗?”
杜武心情颇沉重,摇了摇头。
萧风奕怔怔出了会神,才缓缓道,“你与杜若,留一个人在都城守着他。”
萧风奕他们这一忙,便无暇顾及顾露晚。
今日是前鲁国公出城前往北境的日子,顾露晚请了旨,乔装成金吾卫去城门相送。
返宫的路上,好巧不巧,在普陀寺前,又遇上了萧风浅。
他们从普陀寺进过时,萧风浅正独自大马金刀的站在马车前沿板。
对着他们一行十数带着帷帽的金吾卫,指着普陀寺山门,道,“光天化日之下,本王东西当街被人顺走了,你们金吾卫不管吗?”
这地安街这么不太平吗?
不过看着萧风浅从头到脚无不珍华,被扒手盯上,也不足为奇。
领队的金吾卫回道,“齐王爷的人已经去追了,卑职等还是留下保护王爷为上。”
“他一个人追丢了怎么办。”萧风浅摸着自己的胸口,喊道,“那可是齐王金令。”
怎么讲呢?
这个事情说严重又严重性,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等闲人顺了这东西,八成是用不上,也出不了手的。
怕就怕是被有心人故意拿走了,以后冒充齐王行事,那可是防不胜防。
这个有心人,顾露晚觉得就是萧风浅他自己。
领队的金吾卫无奈看向顾露晚,无声向她请示。
顾露晚只觉得萧风浅找的这个理由烂极了,但还是微微颔首。
领队的金吾卫指了八人追进普陀寺,自己连带顾露晚、江东和四个金吾卫留下。
萧风浅依旧不满意,“这么多人守着本王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人敢当街刺杀本王不成,留下两、一个人就可以了。”
说着,他随手指了指江东。
江东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要不是斐然手前几日又伤到了,杜武兄妹忙得顾不上,也不会轮到他这个不讨喜的跟着皇后。
可跟着皇后是真没好事啊!
领队的金吾卫纠结一番,还是不敢指挥皇后去抓捕扒手,于是走时示意江东跟上,留下了皇后。
顾露晚看着他们下马追进普陀寺,打马骑到了萧风浅的马车边,“齐王这又是闹哪出?”
萧风浅一脸明媚,笑着在马车前沿板上坐下。
明眸流转,顾盼生姿。
春光下,眼前人就像是为了证明美的存在,而生的。
顾露晚觉美,但未失仪,不过她能感觉路过的百姓,看向这边的目光越发痴迷。
萧风浅手探进车厢,摸出一顶帷帽戴上,“小王在这,自然是为了见娘娘。”
顾露晚失笑,“本宫究竟是哪句话没说明白,让齐王这般放心不下。”
萧风浅竖起食指,摆了摆,“小王并非忧虑自身,而是担心娘娘的处境。”
她的处境,顾露晚知她在北玄宫那一闹,算成了众矢之的。
她去信靖安侯顾露晨,说北境军应学会适当示弱,也不知她那位便宜兄长,认不认同。
但在外人看来,第一反应便是她顾露晚行事,太过狠绝。
但这位齐王似乎半点不怵,还越发殷勤了。
顾露晚颔首谢过,“本宫行事就不劳齐王费心了。”
萧风浅目光落在顾露晚拉缰绳的手上,素指纤纤,好几个手指,都绕了白纱。
“娘娘亲雕弥勒佛,是想与清河大长公主,交换佛珠吧!”
顾露晚这几日,并不清闲,有春日宴需要准备,还要装出学习的态度,看遍先贤典籍。
她答应替承平讨要佛珠,却从周齐海处得知,因她惩戒了林香玉,萧风奕作为示好将佛珠赠与了清河大长公主。
上一世因常给弟弟打下手,其实她很善雕刻。
但如今她占着顾露景的身躯,只能装作不会,加上有些手生,所以在雕送清河大长公主的木雕弥勒佛时,免不了要受点伤。
顾露晚笑笑,“齐王对本宫的事,还真是清楚。”
萧风浅听她话语平淡,毫无介意之音,是真没往心里去。
故而他亦不觉在她面前,需要过多遮掩什么。
“不是小王熟知娘娘日常,而是娘娘太不知周身情况。”
只有一人孤军奋战,消息自然会闭塞。
顾露晚调笑,“那本宫先谢过齐王了。”
倒也来者不拒…萧风浅直言,“承平这两日连去慈安宫,佛珠她已经拿到手了。”
这是提醒她,太皇太后以佛珠,拉拢了承平。
顾露晚笑笑,“如此,甚好。”
对顾露晚如此平淡的反应,萧风浅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过所幸对方看不到,他也可以毫无顾虑,不用顾忌对方脸色。
“娘娘如今已是四面楚歌,还是多留心为好,要知这世上最易生变的,便是人心。”
顾露晚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笑道,“是够弹一曲《十面埋伏》了,不过还是再谢齐王好心提醒。”
回宫后两日,顾露晚依旧没停止雕弥勒佛。
她行事惯来如此,只要开始做,便不会因处境,或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轻言放弃。
夜间,她坐在罗汉床上,手肘搁在炕几上,撑着头看宫规。
她天性其实不喜拘束,以前看时便觉甚是无趣。
但立身处世,总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真正的规则。
故而成为顾露景,再熟悉一次亦无妨。
不过看着是真犯困,奈何隔着炕几,对面就着明黄团花引枕,斜倚着看书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斐然又进来确认道,“娘娘,可要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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