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喜欢家里人,也注重和家里人的每一份承诺。她说要给家里的女眷都拿诰命,虽然是儿时戏言,但也从未忘记。
现在她知道,诰命没那么容易拿,要有圣恩,还要师出有名。
不过她不觉得麻烦,只要能好好达到,她愿意为此努力。
刘氏细细听了阿玉说她的想法,已经顺便给阿玉做了个好看的发髫。
“嗯,阿玉放心去做吧,阿娘已经辞了府城的活计,和你阿爹也说好了,日后便到万宁城来,做个育幼堂。”刘氏不把阿玉当孩子哄,而是认认真真同她商议,“杨夫子和杨夫人也说,若是我育幼堂当真能做起来,就也还在隔壁做个私塾。顺道,也来万宁城看看。”
阿玉惊了,扭过头去,却见刘氏脸上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
想来这已经是想过很久的计划了,只是如今到了阿玉面前才同她说。
阿玉觉得鼻子酸酸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她一把搂住了刘氏的腰:“阿娘,您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吗?如果您不喜欢万宁城,可以不必在这里开育幼堂,之后我还要回村里去的。”
刘氏笑了笑:“我们都会回村里去,不过在村里和镇上都不适合开育幼堂,村里有村学,镇上也有学堂和接手杨家私塾的先生,不需要再有个育幼堂。我到这里来,也不全然都是为了你,家里人多了,孩子们都要读书,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了,你的伯母与婶婶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阿娘恰好会做这些,就留在你们身边。”
其实,刘氏说得很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阿玉,母女俩都很清楚,只是没有再捅破这件事。
而且,刘氏考虑的不止是育幼堂,还有阿玉开女子书院的事情,家里人都在,把阿玉留意那些适宜开书院的地方。
也不知道阿玉想要开在哪里,想要开多少书院,反正他们按照多的、宽敞的来预备上,到时候需要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之前王老太太给几个媳妇的那些盒子,刘氏也得了一份,里面的东西值个上千两。
刘氏直接一分为二,一半给阿玉在府城买了个小院子,里头的东西不算精细,但胜在布置很巧妙,特别适合做女先生们的居所。
剩下的一半,就留给了祝儿,等祝儿长大了,看他想要如何,再行处置。
更别说,她平时做女先生,也积攒了一点儿小钱,另外,王传满把家里的庄子打理得很好,成功从一个庄子打理成三个。
随着孩子们陆续考中童生,他们家里不需要纳税的地就更多了,还是王老太太做主,分了一百亩的免税地出来给村里。
交给村学里的孩子们种。
孩子们表现好的,就能得到一份地,地里的产出他们都可以自己拿。
若是全然自己动手的,村学就做主,让收成归孩子们自己个儿得。
若是请了长辈们或者旁的什么人帮忙,收益就让他们自己去商议,村学帮忙做个见证。
现在,原本不算热闹的村学,又扩大了一辈,是真正十里八村的人都去了,孩子们都有三百多个,而且女学生还不算少!
先生也陆陆续续增加到了五十几个,其中有一半都是请的乡下老把式,教不来学问,专教孩子们如何务农。
大人们看孩子能有地种,能有产出,都高兴送孩子去村学。
孩子们觉得在村学种地,和在自家种地,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也乐得去学。
一来二去的,胡家村现在可热闹了,孩子们都爱去那儿玩,村里的庙会形式也越发多样。
“阿玉,村里给你塑了个仙子像。”说起这事,刘氏就觉得好笑,她道,“就在将军庙的旁边。”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阿玉也顾不得育幼堂的事了,忙问仙子像是怎么一回事。
刘氏道:“这话说来就长了,其实也是你自己个儿挣来的,村里人本就想给你塑像来着,但你年纪小,怕压不住,反而害了你。你福分厚重,又帮了村里那么多,大家不知如何报答你,便想着给你塑像。”
后来,村里来了一群军士,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训练有素的铁血将士们,领头是个不算大的少年将军,名叫胡瑞。
那胡小将军说起阿玉几人在边关时帮忙平叛的事迹,虽然没有说得十分荡气回肠,但村里人仍与有荣焉。
胡小将军的祖上,便和村中的胡定邦大将军同支,因战乱不幸走失。
他们算是去寻根的。
他带去的,不止是如今胡将军的亲笔感谢信,还有御史大夫和军机大臣盖章的“忠义”牌匾,那是经过内阁审核后发出的,比明华帝自己高兴发出来的,意义更加重大。
而且胡瑞小将军还做主认了宗,算起来,胡老太爷恰好是胡瑞小将军的祖辈,喜得本来忽然身患重病的胡老太爷,一夜之间就痊愈了。
从此后,他们胡家村也算正式有了真正的后台。
一来二去的,村里人觉得,是时候给阿玉塑个像了。
他们还通过万夫子和罗夫子的建议,将申报的公文发到了永定县县衙去,张展一看,乐了,当即就亲批同意。
于是,阿玉就有了自己的仙子庙。
人称玉小仙子。
【……牛啊,我的宝。】
别说阿玉了,它都是头回听说!
瞧瞧瞧瞧,这是哪个天才守护者养出来的崽崽啊!
那些嘲笑它领养了个奶娃娃的守护者,合该来看看,谁家十一岁的崽崽能有自己的庙!
怕是修仙世界的那些个都做不到。
嘿嘿。
“嘿嘿……”阿玉也乐得傻笑。
她想回村里去看看了。
刘氏瞧出了她的想法,正想让她莫急,就听得外头有人叫她了。
“阿玉,你先去用早饭,阿娘要和阿奶进宫谢恩了。”
“好。”
本来谢恩应该是丑时就开始动身,这样才能刚刚好天亮就到达内宫殿门前。
王老太太说自己人老了,难得能睡个好觉,坚决不同意抹黑起床,便只能天彻底亮了再走。
刘氏一想也是,天家爱民如子,又信奉孝道,肯定不舍得子民这么折腾,去得晚些应当也没什么。
反正听婆婆的就对了。
等刘氏匆匆忙忙走了,阿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趁着吃早饭的功夫,把这事儿同哥哥们说了。
王五郎见怪不怪:“你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
阿玉鼓起脸:“五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1
“那个小仙子的像,还是我找人帮忙捏的,可传神了,特别像你1王五郎想说,那仙子果真是仙气飘飘的,比阿玉还像仙子,但看了看自家妹妹,他到底还是觉得,阿玉好像更好看些。
仙子是仙子,阿玉是人间的宝,仙子可比不过呢。
“好啦,谢谢五哥,等你去入考,我给你准备得凤楼的酱鹅1阿玉喜滋滋的,吃了几口饭就要往外走。
“我入考得后年去了,你忘了我才考完童生试么——你去哪儿?”王五郎看阿玉人都跑远了,忙问。
阿玉摆摆手:“我去找阿佑哥哥。”
她有仙子像的消息,怎么能不分享给阿佑哥哥?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快乐,嘿嘿。
王五郎:“……”
他话都没说话。
王五郎有些郁卒:“阿玉变了,不再是那个最喜欢五哥哥的阿玉了。”
王六郎朝嘴里塞了个春卷,含糊道:“五哥,你记错了吧,阿玉最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你埃”
王五郎咬牙:“食不言,寝不语。”
王六郎:“是哦,吃完我还得去看看二哥,他这两日都没怎么出门,想来是在准备五月的进士试了,我去取取经。”
被戳了痛处的王五郎:“……滚吧。”
唉,弟弟妹妹都戳他的心。
斜里伸出一只手来,却是王七郎,手里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马鞭。
“五哥,新校场里养了一群好马,是司马司放出来的二等马,阿玉得了两个名额,一个给了三哥,另一个说是给你,你要不——”
话未说完,马鞭就被王五郎顺手抢过去,别在腰间,脸上笑得都要起老人褶子了。
“我就知道,阿玉还是最喜欢我这个五哥哥了1
上等马给将士们用,一等马给王公贵族们用,二等马则是官员及亲眷可用。
话虽如此,能用上二等马的机会屈指可数。
他们从前练君子六艺,用的都是六等马,那都算是平民不敢碰的好马了。
再次的便是拉车的马。
以及连拉车都不行的老马。
言毕,王五郎匆匆吃了两口饭,也一溜烟走了。
王七郎摇摇头,没告诉王五郎,阿玉还给其他几个哥哥留了东西。
包括她亲手封包的锦囊,一人有三个。
现在,坊市上都卖上三百两一个了,那才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
转眼又过了十日,逍遥王这十日里,都没来过王家。
倒是阿玉,去找了秦怀几次。
秦怀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阿玉,他也曾想要带阿玉去安国公府,但他不喜那里说话都扭扭捏捏的气氛,不愿让阿玉去受累。
逍遥王想多见见阿玉,主要是想从她身上,去找找阿阮的影子。
权当怀念旧人,于是也厚着脸皮去秦怀的院子。
秦怀的院子布局都大同小异,很像是阿玉在南河镇住的那一套,入门一进去,就是一大片花圃,开着十分美的花。
还有几十盆姚黄魏紫,像大白菜一样,随意丢在一边。
哪怕奢侈如逍遥王,看到那些品相上佳的姚黄魏紫,都忍不住眉梢抖了抖。
皇兄皇嫂到底给了这小子多少钱,让他这般视金钱如粪土。
他想说慈母多败儿,又想到皇嫂那生人勿进的模样,在心里头换成一句“慈父多败儿”。
“阿数叔叔,你的王府能摆得下吗?”阿玉突然问道。
逍遥王回过神来:“什么?”
对上秦怀淡淡的嫌弃,还有阿玉关切的眼神,逍遥王还没反应过来。
阿玉又说了一遍:“我们说,等阿佑哥哥考上状元了,要大摆筵席,但他的院子里都种满了花,他没留空余的东西,说是就不摆席了。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要摆一摆的,到时候万宁城摆一摆,我们再回村里摆一摆,让大家也沾沾喜气嘛1
而且,考上状元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呀,怎么能稀里糊涂就过去呢?
她都有仙子庙了,阿佑哥哥也可以有个状元庙,就塑在她的仙子庙旁边好啦。
“所以?”逍遥王扯了扯嘴角,“你想摆在我的逍遥王府?”
“对啊,我听说逍遥王府很大很大,摆宴席应该够了吧?”阿玉想了想,“其实我那天进皇宫的时候看到,进勤晨殿的路上,有好大好大一片空地,那里连一棵树都没有,比校场还要大,用来摆宴席的话,三五百桌都够啦1
逍遥王连忙把阿玉危险的想法给打住:“行了,只要这小子能考上,别说是摆宴席了,我给你们出钱都成。”
阿玉眼睛都亮了:“当真?”
逍遥王想着秦怀那小子可怜的人脉和人缘,毫不在意点头:“这有何难?你们打算请多少?”
“一百零三桌。”阿玉说。
“噗——”逍遥王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却呛到了鼻腔。
等逍遥王咳嗽完了,阿玉才一五一十说那些人的来源:“我们家要准备三五桌,阿佑哥哥的同窗要准备三五桌,还有阿佑哥哥的家人不知道会不会来,也预留三五桌。”
“这最多不过二十桌,怎么来的一百多桌?”逍遥王怀疑这丫头想坑自己,故意乱说。
阿玉说:“没有啊,我这几日特意去问过了,那些参考的学子听说阿佑哥哥要继续参加进士试,都打算留下来等他考完放榜再返乡。还有那些买了锦囊的,都说若是阿佑哥哥考上了状元,一定要来府上祝贺的。我数了下,光是言明要来的学子已经有六百多人啦1
“等阿佑哥哥考上状元,我们大摆筵****方方请他们来沾喜气。”
顺便,再卖新的状元锦囊!
逍遥王:“……”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小丫头总是拉着秦怀出门。
敢情是想着日后薅羊毛了。
逍遥王看着秦怀一声不吭的样子,故意揶揄他:“你就对你的阿佑哥哥这么有信心?要知道,进士试和举人试可不同,进士试里多得是卧龙之士,更不乏那些学富五车但此前运道不济之辈,别说状元,就是要进三甲都是不易。”
“不会。”
“不会。”
两个人异口同声。
阿玉:“阿佑哥哥很聪明,运道也很好,肯定不会落榜的。”
秦怀也笑了笑,嘴角狐狸似的,勾了勾,仿若挑衅:“除了状元,不会有旁的。”
除了状元,别的头衔都配不上阿玉的期待。
逍遥王:“……”
他总算知道,儿时自己为什么总被父皇揍了。
聪明的小孩不知谦逊时,着实很欠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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