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晏下班到楚秋家,打开门就是一片黑暗。
“楚秋?”安清晏提着晚上的食材,试探着问道。
没人回答。
出门了吗?安清晏边纳闷边将食材放到了厨房,放好了后起身换下厚重的外衣。
他刚转身到客厅,黑暗的房间里闪着几束白色的光,他走近一些,下一秒的画面让他血脉偾张。
硕大的电视屏幕上放着最新的丧失电影,一个个断肢、尸体布满屏幕,画面没有活物,静的恐怖。突然,一个血盆大口袭来,黑色的牙齿半挂的下颚在超高清技术的加持下仿佛下一秒就瞄准你的脖颈。
“啊!”是熟悉又惊悚的楚秋的声音。
安清晏既是被画面吓到了,也是被尖叫惊到了。他猛的回头,看到了用毛绒毯子蒙住头,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楚秋。
“哎,你回来了?”感受到安清晏的注视,楚秋回过头,没事人般的问道。
“。”
安清晏还没缓过来。
“喂,你没事吧?”楚秋在她面前挥着手,唤了好几次安清晏才楞楞地道:“没事。”
楚秋乐呵着抱膝蹲在他身前,调侃道:“安大医生,你还怕这个呢?”
安清晏有些羞耻的正正衣襟,嘴硬道:“突然出来吓我一跳而已。”下一秒,他抬头再看一眼屏幕,里面的丧尸捉到了最后的幸存者,大快朵颐起来。
安清晏皱起眉头,侧过身避开屏幕。
楚秋挑眉道:“还说不怕?”
安清晏闷闷地道:“这也太血腥了点。”
“医生害怕血腥哦?”
“医生才害怕血腥啊。”安清晏倔强地不回头,用那手挡住耳朵,躲开满客厅环绕的骇人的丧尸食人声。
楚秋在她身后抱膝蹲着,安清晏的后颈长得很好看,精瘦地后背上若隐若下男人的脊柱,像是受伤的大型动物。
安清晏感觉身后沙发的软垫一阵震动,下一秒,客厅的灯全部大亮,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的声音。
“没劲,不看了。”楚秋淡淡地翘着脚道。
“那我去做饭。”放松下来的安清晏刚一回头,看到满茶几的零食包装袋和碳酸饮料,笑容瞬间僵硬。他板着脸道:“这都哪里来的——”
“没吃多少,不信你看。”楚秋说着,手忙脚乱一个个摇晃那包装袋给他听:“只是看着多而已,真的。”
两人忽的都沉默了。
楚秋心想这是自己家,干嘛做贼心虚?
安清晏后悔就应该每天都打扫卫生防止楚秋囤垃圾食品。
最终还是安清晏低头打破这僵持,他叹口气道:“少吃点,一会吃不下了。”
“好,快去吧,我饿了。”楚秋微笑着回。
安清晏系好围裙走到洗手间消毒,然后发现了楚秋忘记处理的脏衣物,上面赫然是咖啡液的棕色印记。他又走到厨房,垃圾桶里玻璃碎渣和冰淇淋的空盒。
他拿着那些证物,走到客厅有些微怒地道:“楚秋,你!”
“哎,停停停!我,我要放恐怖片了哦?”楚秋看到他手里那些证物,先一步拿过遥控器,一下站在沙发上,威胁道。
“。”安清晏重重地呼口气,拿着那些证据回了厨房。
原来还有这一招。楚秋看着遥控器,得意洋洋地想。
“呐,我的炸鸡呢?”楚秋凝眉,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绿油油地一片,嘟囔着问。
“没有。”安清晏双手端上砂锅,淡定地回复。
“不是说今晚做炸鸡的吗!”楚秋在她身后追问着。
安清晏忽的转头,他摘下那棉质手套,修长的手指指向茶几上那一堆垃圾食品的尸体,楚秋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而后,他收回手,清冷地说:“这一周都不能再吃油炸食品了。”
楚秋悻悻地转身,离开厨房之前还不忘拿着两人份的餐具。
“不吃就不吃。”她道。
虽然安清晏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做炸鸡,但今晚的菜色格外丰富,味道也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安清晏似乎什么菜式都会做,蒜蓉西兰花口味咸香,一道普通的藜麦沙拉在安医生秘制调料的组合下胜过任何西餐店,没有被油炸的鸡肉改做成椰子鸡。奶香四溢而又清澈透底的汤底上缀了几颗鲜红的红枣,鸡肉看起来寡淡,其实甜中带鲜嫩滑无比,这道看起来清淡的菜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喝。”不喜欢椰子的楚秋在尝了一口汤后也全然忘记了炸鸡的事。
“那你多吃点。”安清晏笑着有些自豪。
“你就算不做医生,做厨子也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吧。”
“应该可以。”安清晏突然觉得做厨师也不赖,至少他看着楚秋吃饭的样子很满足。“对了,我锅里还炖了东西。记得提醒我,别糊了锅。”
“还有?咱们就两个人啊。”楚秋看着这一桌子菜,尽管她不缺这点菜钱,但浪费着实不好。
“是冰糖炖雪梨,你可以当下午茶,嘴馋时不要吃零食了。”安清晏一边斯文着吃饭一边说。
下午孙温玉来找时说的对,这个季节喝冰糖雪梨是极好的。本来就是梨子的应季,再加上楚秋有些慢性咽炎,可以用来补身体。另外,楚秋爱吃甜,安清晏控制糖量的同时加了些枸杞,这样她脚冷的毛病多少也有改善。
“对你身体好,我减糖做的,不会长胖。
楚秋有些慵懒的翘着脚,调笑道:“医生,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做这么多好吃的。”比如,前女友来找自己,然后让她吃了个鳖之类的。
安清晏想了想,道:“还真有。”
楚秋挑眉,手托着下巴,道:“哦?”
“前几天做了手术的病人恢复的比我们预期还要好,本来我和主任还在担心针对她的医疗方案会不会不起效,但是现在发现是多虑了。因为她身上具有多种并发症,所以从她身上我们可以获得很多经验。”
“另外,我的实验的最后一步也已经完成。有这个结果的话,博士毕业论文和专利申请应该都会顺利吧。”安清晏想了想,脸颊上的小酒窝不由自主冒头。
怪不得前几天假装复查去他医院大家都在恭喜他。
楚秋想起安清晏被一众年轻女孩围绕着道喜的样子,握筷子的手不自主加了些力。
“你要升职了吗?”
“不是的,只能算是丰富了履历吧。但是,最近确实会有很多企业和医院打电话过来,说跳槽和专利的事情。”安清晏吃着饭,不以为意地说着。
楚秋看着面前那桌菜,目光逐渐迷离,陷入复杂的心绪中去。
安清晏淡然地说着这些其他人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成就,他并不是过分清高,而是对于安清晏来说,这些事就是不值一提。
复杂的科研难题他可以顺利破解,就像从前,他总是请轻而易举地破解那些让楚秋头疼的数学题。
别人熬个数年终其一生追求的职称,是各大医院求着送给安清晏也不被理会的破头衔。
至于财富,对高知名门出身的安清晏来说,他不屑一顾。
还有堪称众星捧月般的异性缘,安清晏从小到大都腻了吧。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大的让人绝望。
但最让楚秋不爽的是,她努力这么些年,自以为满身光辉的站在安清晏身边时,那些光辉还是瞬间暗淡下去。
她卖掉了十几年的打拼做赌注,去拼一个渺茫的输赢。
掏心掏肺对待,同甘共苦的那些下属有不少去了赵万金的麾下,对她避而不见。
至于曾经为了名利巴结她的小白脸,在听说她的处境之后更是没了踪影。
有种十几年的努力全部溃败一空的感觉。
她夹菜的手一滞。她在嫉妒?不仅仅是嫉妒,还有害怕。
害怕自己又像十几年前一样在安清晏身边卑微地等着他低头看看自己,想十几年前一样被同样璀璨的孙温玉狠狠甩一个耳光。
楚秋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果敢的人,竟然就因为听到身边人几句工作上的喜事而恐惧到这个地步?
一股无名之火从胸膛燃烧,那清淡鲜甜的椰子鸡也食之无味顿时变成楚秋讨厌的甜腻椰奶味。
“饱了。”她有些用力的把筷子拍在桌面上。
安清晏眨了下眼,无辜地看着她。
被那么一看,楚秋的愤怒又涌上几分羞耻。自己都在闹什么脾气啊!
“你慢慢吃。”楚秋逃一样的起身。
“等”安清晏抓住楚秋的袖口,问道:“这么难吃吗?”
“腻。我不喜欢吃椰子,以后别做了。”楚秋扯下她的手,故作无事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然后挑了个恐怖片看。
安清晏的位置正对着屏幕,血肉横飞的画面就在自己眼前,瞬间安清晏也没了食欲。
“我吃饱了。”他放下筷子起身,看了看剩了一大桌的菜,有些惋惜。他思索片刻道:“素菜我用打包盒给你分好放到冰箱里,椰子鸡我把汤倒掉改成咖喱鸡&nbp;&nbp;吧。椰子味和咖喱还挺配的。”
“随你。”楚秋也不回头,还是有些闷气。
“好。”安清晏利索地开始收拾碗筷,不过进厨房的时候久违地拉上了门,主要是为了抵御恐怖片的声音。
楚秋蜷缩在沙发上,心里有些别扭。安清晏先是刷了碗,而后又将梨汤的火转小,房间里渐渐弥漫起混合鸭梨清新的香甜味道。
楚秋有些饿了,她悄咪着偷瞄进厨房里。
安清晏穿着杏色的围裙,正好擦了擦手出来,楚秋心虚地转过头对着屏幕。
安清晏淡定地走进洗手间,楚秋探头偷瞄进里面,只见他拿着小小的刷子正用着去污剂一点点清洗那条睡裙上的咖啡污渍。他修长的身姿在昏暗地灯光下竟显出几分可怜来,清冷的模样搭上杏色的围裙,认真洗衣服的样子让楚秋觉得自己像是压榨仆人的大地主。
她关上恐怖片,一点点挪向洗手间。
“别洗了。”
“嗯?没关系,我今天有空帮你洗掉吧,你不是很忙吗?”
提到忙这个字,楚秋更愧疚了。安清晏忙一整天午饭都是便利店,自己却在家里懒洋洋地躺了一整天。弄脏了衣物还因为耍脾气故意仍在那里给他看啊。
“没事的,扔洗衣机吧,不要洗了。”楚秋一把夺过那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咖啡渍的话,会洗不干净。”安清晏眨眨眼,正经的说。
“那就不要了。”楚秋直视他的双眼,委屈巴巴地说:“我饿了。”
安清晏听着就笑了,他温柔地道:“不是刚吃完吗?”
“我消化快。”
安清晏二话不说就去了厨房,他拿出咖喱块和刚放到冰箱的剩饭,道:“那我现在把它做成咖喱鸡好了,免得明天没时间。”
“不用了。就吃椰子鸡。”楚秋说着,声音小下去,心虚得紧。
“不是说不好吃?”
“呃刚刚有点腻,我现在又想吃了!好了好了,快热一下吧。再晚就要成宵夜了!”
“好好好。”安清晏浅笑着开了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个男人下了班,就一直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
谁能想到他是医院的青年才俊,是众人高攀不得的安清晏呢?
她的那些嫉妒,自卑,愤怒都来的莫名其妙,仔细想想,自己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把人抓紧吗?
楚秋闻着那饭香,自然地从牛角尖退了出来。
她小步向前,用手臂环绕上男人的腰。安清晏的腰线紧致,精瘦的同时又有微硬的肌肉。她将脸颊贴在安清晏的后背,感受着他心脏的震动。
安清晏脸颊泛出绯色,他都习惯楚秋突然的动作了。不如说,他很享受。
“楚秋怎么了?”安清晏温柔地问。
“今晚住这吧。”楚秋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反正你要用的东西这都有。”
楚秋这几天不上班,偶尔路过家居店就忍不住买一堆回来。安清晏看到那些给自己买的丝绸睡衣,浴巾,洗漱用品也只是脸红,但不去细究。
可能这就是两人的默契吧。
“那我睡客房。”
“随你。”
看来两人在这点上,还没有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