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和你说让你不要空腹吗。”安清晏回来,看着两颊有些绯红的楚秋,无奈的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楚秋提起那玻璃杯,眯起一只眼睛仔细地寻找差别。她只是稍稍抿了几口而已啊。
“看脸的。”安清晏伸出手,轻轻触着她的颊,上面传来轻微的热度。
“哦——”楚秋拉长声调,忽的将安清晏的手掌展开,把下巴放了上去。他自下而上,忽闪着眼睛梗直地望着安清晏,直至看的安清晏脸上也攀上潮红。楚秋轻轻歪下头,让脸颊贴着他的手掌。“热吗。”
“不,不热。”安清晏就像托着珍宝一般,他一动不动。
楚秋眼窝上闪着着细碎的光点,绒羽般的睫毛忽闪着,那脸颊的手感软嫩。楚秋呼出的气息似乎顺着他的手掌吹进了他心里,他大脑被柔软侵蚀了。
“不热吗?你手掌温度很高哦。”
“嗯?”原来是在问自己。
“你以为我在问什么?”楚秋抬眼,若有所思。下一刻,她抓住安清晏的手,翻转过来,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医生,这样测温才对吧。”
安清晏的喉结上下滚动。究竟是谁喝酒了啊。
看着安清晏僵直的模样,楚秋算是得逞了,她终于松了手,喜悦地道“不逗你了。”
“我饿了。你买什么了?”楚秋向安清晏身后看去。
安清晏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是干嘛的。他回了回神,将袋子亮出来,说“青菜牛肉粥,附近只有这个。”
“骗人,附近有很多烧烤摊和麻辣烫店。”楚秋撇撇嘴,哪有人喝酒就粥的?
“你才出院。喝酒就已经很纵容你了,吃健康一点吧。”提到楚秋的健康,安清晏就会立刻清醒。“不要坐到地板上,好冰。”
楚秋喜欢看他清秀的面孔白里透红的模样。如今一本正经教训她的样子更是讨喜。
“好。”楚秋笑着,坐到了床上。
安清晏将那粥在桌子上摆好,打开盖子的一瞬间,浓厚的米香飘出来。楚秋咽了咽口水。
“你干嘛去?”
看着安清晏摆好桌面,起身向外。楚秋拿着勺子问道。
“我去办公室拿备用的衣服和吹风机。”
“给我也拿个衣服吧。”楚秋舒口气,已经舀起一勺粥。
“你的衣服,在哪?”
“穿你的呗。”楚秋理所当然地说。
安清晏在办公室换好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幸亏他常年在医院过夜,存了足够的衣服。
不过楚秋应该穿什么呢?
安清晏对着自己的衣服发呆,裤子肯定是不合尺寸的。他只能拿了件从未穿过的纯白t恤给楚秋。安清晏先是闻了闻味道,而后又摸了摸布料。
应该是可以当睡衣的吧?他想着,拿了过去。
“你好慢。”楚秋摸着肚子,那粥已经下肚了大半。“味道还挺好的。”
“别吃太多,容易积食。”安清晏说着,将衣服放在了楚秋床上。
“让我看看你的衣服。”楚秋满腹兴趣的将衣服提起,瞬间变脸“就白t恤啊”没劲。“裤子呢?鞋呢?”
“我的尺码,你能穿吗?”安清晏无奈地一边回,一边端过楚秋的剩饭吃了起来。
“可是没有裤子医生,我今儿穿的是长裙,没穿安全裤哦。”楚秋说着跪在床上贴近安清晏的耳朵,低声说“以这个上衣的长度来看,我可能要露”
“停!楚秋,你,你矜持一点啊。”安清晏粥都从嘴里漏出来了,他忙手忙脚擦着。
“我说的是实话。”楚秋毫无愧疚。
“那怎么办?”
“借我穿穿白衣大褂呗?”
“那是工作服。”安清晏蹙眉。
“没关系,给我个你没穿过的不就完了。”
安清晏叹口气,他真是对楚秋毫无办法。“我去给你拿。”
“好看吗?”楚秋换下那条长裙,随意地扔在一边。穿上安清晏拿来的白大褂。她有些新鲜的转几个圈,小跑着跑到洗手间看着自己的模样。
安清晏叹口气,无奈地道“好看。”转而低头拾起那被舍弃的长裙,认真的捋平丝缎上的褶皱,然后又将那些薄纱理顺,动作轻柔地叠好放在一边。
他想等明天送去干洗店。
“我也觉得很好看。”楚秋在镜子前颇为骄傲,那轻透的白色布料一尘不染,宽松的同时露出她白皙地肌肤。她捋起袖口,随意地扎起头发,洗了把脸,那代表严谨的白大褂,在她素颜的搭配下颇有居家服的感觉。
“那个裙子,被酒泼到了,应该没办法再穿了吧。”楚秋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安清晏正细细地打理那礼裙,随口说道。
“我会想办法洗干净的。”那礼裙,楚秋穿着很好看。尽管她不一定再穿,但安清晏莫名的不舍。
“随你。”楚秋洗漱完毕,脱掉高跟鞋,在床边晃荡着脚。“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道。
“等下。”安清晏放下礼裙,走到楚秋身边,拿出吹风机,说“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然后他慢慢的拉下楚秋的皮筋,将那秀发披散开来,用温热的风一缕缕吹着。
楚秋由着安清晏的动作,那温热的风不时掠过她的后颈,香槟的味道顺着暖风四处飘散,安清晏袖口的柠檬味道也混合在其中。楚秋有种又醉又清醒的感觉。
“好了。”安清晏揉了揉她的头顶,确认头发干了后说。
“可以睡了?”楚秋还沉溺在那温暖的酒香中,她愣愣地问。
“再等一下。”安清晏拿了条毛巾,又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
“穿了很久的高跟鞋的话,不放松一下夜里会抽筋。”而后他蹲下身,抬起楚秋的脚,缓缓放进了热水中,并用那毛巾一下下擦着楚秋的小腿。
水的温度恰到好处,疏散了脚部的僵硬。安清晏骨节分明的手适当的捏着腿肚上的经络,有时有些酥痒有时又酸酸麻麻的。更重要的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半蹲着的安清晏长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那薄软的嘴唇。
楚秋双手撑在床上,惬意的享受着那舒适,和眼中的美景。
现在做医生都需要这么全能了吗?对比下来,总觉得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啊。
楚秋抚摸着那白大褂,低头喃喃道“做医生,真好啊。”
“嗯?为什么?”安清晏抬头不解道。
“拥有一技之长,无法被人替代。看着病人一天天变好,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感觉,是很平和的日子啊。”
“在你的领域,你也是没办法被替代的人。能够把事业做的那么好,你应该也很有满足感吧?”安清晏一边一下下用湿热的毛巾擦着楚秋的小腿,一边说。
“无法替代么?不是吧。”金莱分分钟就能替代自己,而且说不定比非管理专业的自己工作更优秀。“而且,对好多人负责,好累。”
楚秋换了个姿势,将手放在膝上,指腹转着圈圈,盯着水面说“刚创业时,一无所有,最重要的是勇敢,反正就自己一个人,被打击了拍拍屁股爬起来就是了。现在好像应有尽有,但是最忌讳的就是勇敢。”楚秋叹口气,仰头继续说“不知什么时候,忍耐就成了工作的常态了。以前还会反抗,现在只会陪笑。偶尔也怀念自己一个人拼命的时候啊。”
安清晏将毛巾在水中展开,让它飘浮在楚秋的脚面,然后将手伸到水下,轻轻地捏着楚秋的脚趾,说道“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责任是真的很大,但能力我还真的没自信。”楚秋自嘲的笑笑,继续说“所以,突然很羡慕医生。不需要对同事负责,不会被同事间的利益牵扯。只要尽力将自己的所长发挥到最好,就够了。”
“我确实不需要对同事负责。但是,我需要对病人负责。”安清晏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楚秋收起笑脸,认真地听着。
“我从医学院出来,学到的第一堂课就是对病人的责任吧。”
安清晏继续手上的动作,面不改色,徐徐地说下去。
“我参与的第一台手术,是个病灶切除的小手术。带我的老师决定让我主刀,他向家属夸耀我的学历,我也自以为是我们都低估了手术难度,忘记了病人是个十分年长的婆婆。”
“然后呢。”楚秋有些紧张地问道。
“对于年长的病人来说,一场手术的风险要高出不少,尽管技术层面并不复杂,但恢复过程却很艰难。那个婆婆出现了许多并发症家属对我破口大骂,我们都很担忧那个婆婆。”安清晏放下毛巾,有些怅然地回忆道。
“其实手术非常成功。对我来说,我的工作就是完成病灶切除,可即使我完美做好了,责任也远远没结束。至少,家属是那么理解的。”安清晏扯过另一条干毛巾,一边替楚秋擦干一边道“嘛,不过后来婆婆恢复的很好。这就够了。”他笑了。
安清晏起身去倒水,楚秋沉默的愣在原地。
“每个人,都很努力,也很艰难的生活啊。”
“嗯,所以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
两个人隔得很远,但依然彼此回应。
安清晏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楚秋站在床上,并没有穿着那白大褂。当然,也没有露出内衣。
因为她本来就有安全裤。
“楚秋?”安清晏无奈地叫着。
“等下。”楚秋没有回头,她蹲下身子,正做着什么。
安清晏凑近过去,看到楚秋正仔细地叠着那长褂。它被楚秋平铺成四四方方的模样,没有一丝褶皱。
“你?”
“果然还是还给你吧。”楚秋双手捧着递过来,盘腿坐在床上,说“被你那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穿了。太沉重了。”
安清晏笑了,心里有些温暖。“要睡觉吗?”
“嗯,早就困了。”
“好。”安清晏将那白大褂和叠好的礼裙一起摞在椅子上,向另一张床走去。
“等下。”突地,楚秋牵住安清晏的手。“最后一晚和我一起睡吧。”
两人合衣挤在那狭小的病床上,背对着背。
太近了。
楚秋能感受到安清晏的脊柱,和皮肉下震动的心脏。他心跳的好快。
“安清晏。”
“嗯嗯?”
“睡不着就随便说点什么吧。”
“你今晚顺利吗。”
原来还记得啊。楚秋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勾起嘴角。
“顺利哦。”
“那,我。”
“不要问。我说出的话都算数。”
楚秋闭上眼,她感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然后是巨大的笼罩感和浓烈的柠檬香味。自上方传来男人的鼻息,逐步的逼近,最后是脸颊上轻柔的吻。
没劲。
在安清晏撑着胳膊沉浸之时,楚秋倏尔转身,勾住他的脖颈。安清晏身子失去支撑,重重的向前倒去。
四片柔软的东西想接,两人的温度互连。
“睡觉吧。”
没有更进一步。楚秋向下缩了身子,头正好在安清晏的胸前,她轻轻用额头抵在他心脏的位置,那正好是她初中时的高度。
如果外面有烟花就好了。
深蓝色的裙,美好而又不美好的夜。
她终于圆了年少时之差十厘米的吻。
“晚安,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