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醉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他或许应该将他的难过表现出来的吧。可是他又不想让桃七看到他那副样子,所以就以这样的反应来面对她,不想让她因为他也难过起来。
他觉得只要他不将自己的难过表现出来,桃七就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
可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桃七才会难过的。
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她忍不住弯腰抱住了他,哽咽着和他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故意说出那些话来刺激你!我本来只是想要让你告诉我,我能从噬魂谷中出来的真相!”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够重见天日的,可是你总是不愿意跟我说,我想要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便想出了那个没脑子的办法来!我错了离醉,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要难过,看到你这般我觉得剜心的疼!”她紧紧抱着离醉,眼泪滴落而下,哽咽着哽咽着就直接哭了起来。
一瞬间的错愕,离醉抬手拥她入怀,他听她说完这些话,原本烦闷的快要喘不过气的心脏,突然轻快了好多。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他紧紧抱着她,柔声和她说道:“阿七,我不怪你,我从来都不曾怪过你。”
他的手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乖,别哭了,我们好好说话,我不难过了,真的!”
桃七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离醉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抬手抹了把脸,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看着她:“阿七乖,你看看我,我已经不难过了。”
桃七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离醉的眼尾红红的,一双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她。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更是想哭了。
见她又要低下头去,离醉伸手捧着她的脸,不让她低头。
“阿七,明明是你来哄我的,怎么现在反倒是变成我哄你了!”他笑着打趣她,指尖划过她的脸颊,为她擦掉了眼泪。
桃七不看他,也没有收回那些还在往下掉的眼泪。
离醉就不厌其烦的一下一下给她擦去,一边擦还一边继续哄她。
他跟她说了好多话,什么话都有,但偏偏没有和噬魂谷,和她之所以能够离开噬魂谷的原因有关的话。
其实桃七早在他将她拉到腿上坐下时,就恢复了理智,尽管此时她还在哭。
她知道离醉已经不难过了,就像是他说得那样,但她依旧觉得难过。
离醉之所以这么简单就没了情绪,是因为他对她的情意深重。
明明是知道了离醉对她的爱有多深,她却并没有多开心。
这么多年来,她有意无意做了特别多伤害他的事情,让他的心受了一道又一道的伤。
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很快就治好了那些伤,又重新默默地将它捧到她面前给她。
她何德何能被他这般深爱。
越是知道他有多爱她,她就越是为他而感到心疼。
眼看着面前这人的眼泪不减反增,离醉有些手足无措:“阿七,你再这样哭下去,我就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桃七闻言朝他看去,却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见状,离醉就笑着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求饶道:“桃将军,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考虑考虑小的的面子,小的一个大男人,哭起来着实不好看啊!”
桃七被他的话逗笑,虽然他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分明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泪光。
见她终于笑了,离醉就轻柔地将她的脸擦干净:“笑了就不许再哭了,传出去丢人!”
丢什么人,桃七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
她看着他撇了撇嘴:“丢人也是丢你的人,我可不害怕!”
离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笑地看着她:“为何是丢我的人?方才哭得那般伤心的人,可不是我!”
桃七抬手像他刚才那样捧着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同他说道:“因为我是你的人,所以丢人也是丢你的人。”
离醉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你这般招人喜欢,要我如何对你生气啊!”
先前的事情好像突然过去了一样,离醉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但他不在意是他不在意,桃七不能不在意。
“离醉,从噬魂谷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个人影,我以为那是言轻涯,并不是因为心中对他有什么期待,只是因为对他万般痛恨,所以才以为那是他的。”她再次跟他说起这件事。
离醉闻言收起了笑意,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已经不在意了。”
桃七却是摇了摇头:“不,你其实很在意这件事,只是因为太过于爱我,所以才能强迫着自己不去在意的。”
离醉并不想和她继续讨论这件事情,他再次笑了起来,问她:“那我这般爱你,你是不是应该满足我一件事?”
桃七明白他还是不愿意开口,就暂且放弃了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接过他的话问他:“什么事?”
离醉问了她一个前不久她才刚刚问过的问题:“阿七,你困吗?”
听清楚这个问题的瞬间,桃七疑惑了起来。
不等她再问,离醉就抱着她往后躺去。
这次是他先倒在了床上,而她趴在他身上,一片柔软。
刚反应过来还没开口,桃七就感觉到离醉转了个身,他们一同躺在了床上。
离醉将她抱在怀里,笑着说道:“我困了,你也困了,我们不要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之后,再一起去看齐渊。”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说着什么了。
桃七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打算要睡觉,而且看起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就紧跟着闭上了眼睛,安心地躺在他怀里,和他一起入睡。
很快,两人的呼吸就都变得均匀平缓,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衡醒来时,天已经又黑了。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特别疼,疼得他忍不住抬手重重按了几下。
房间里亮着一抹微弱的光,时衡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艰难地起身,坐在了床边。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脑子也有些不清醒。
昨夜他喝了好多酒,一直喝到今天早上才结束。
时衡记得要离开时,他站都站不稳,便打了一道清明诀给自己,然后就离开了膳堂,朝着他的小院走。
路上,他好像还遇到了一个人。
遇到了谁呢?
时衡有些记不清了,不管他怎么想,都记不起来。
拼命想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放弃,不再想下去了。
算了,管他是谁呢!他的脑袋快要疼死了,这房间里又全是酒气,让他直犯恶心,他得出去缓缓才行!
这么想着,时衡就起身来到了院里。
他刚在院里坐了没一会儿,桃七便来了。
“呦,睡醒了!”看见他就坐在院子里,桃七便笑着开了口。
听见她的声音,时衡连忙抬头朝她看去。
在将视线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起,昨夜他好像见过她。
不光见过,他们两个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脑海中全是零碎的记忆,拼凑不到一起,也让他确认不了他今早回来时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她,他们两个又有没有说过话。
见他盯着自己瞬间皱起眉头,发起了呆,桃七就问他:“想什么呢?”
时衡在她的询问声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她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还记得些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他还记得些什么。
“昨夜就回来了。”桃七先是顺着他的询问回答了他,而后直截了当地跟他说道,“今早我打算去看齐渊,路上还碰见你了。”
他还没问呢,她居然就主动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见到的那个人确实是她,只是,他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
桃七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他醒来没有,也是为了和他告别。
她打算先去离醉之前跟她说的那座仙山找转魂丹的下落了,听离醉说他好像有话要跟他说,所以在临走之前,她就到了这里来。
时衡记不起来,想要直接开口问他,可是还没等他问出来,桃七就先一步问他道:“我听离醉说你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话?”
时衡被她问得一愣,就听她又说道:“要是有什么话你就长话短说,我马上要走了,没有多少时间听你说。”
“你要去哪里?”时衡瞬间反应了过来。
桃七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又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时衡回想了一下,有些犹豫。
见状,桃七猜到了什么,她笑了下,问他:“是和甘棠有关的吗?”
时衡没有回答,但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耳边响起今早送他回来时,他问得那几个问题。
当时她并没有给他答案,现在刚好告诉他。
“时衡,甘棠还在等着你去找她,她早就已经原谅你了,你不要在意那么多,有什么事情我和离醉会帮你解决,你只管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就是了。”
听见她这话,时衡就知道今早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了。
他已经将他想要跟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她,如今,在他清醒了之后,她将答案说给了他听。
见他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桃七就又道:“你已经伤害她一次了,不要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在你见到她之前,你还有时间想想。好好问问你的心,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桃七离开的时候,离醉去送了她一程。
临别前,桃七和他说道:“离醉,我让时衡好好想想,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等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但愿你能将真相告诉我。”
离醉没有应答,只是嘱咐她要小心。
桃七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在他的注视下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离醉才收回视线。
耳边,是她刚才说得那句话。
要告诉她吗?
离醉摇了摇头,答案肯定是不。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亲口将那所谓的真相告诉她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
可惜,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