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恐怕有点难……”
一听王化成要自己去史举人府提亲,蔡氏一脸为难。
毕竟,她也知道史举人的为人,不可能放低身价去攀附权贵。
王化成有备而来,当即命人将礼物呈上……
一看到白花花的纹银、黄灿灿的金首饰,碧翠的玉如意,蔡氏双眼放光。
以她的个性,到嘴的肥肉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于是,眼珠一转,小声道:“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史举人的确不可能将女儿嫁入商户,但是……咱们可以先瞒着。
这样,到时我假说王罢是我娘家亲戚,是个读书人……”
“这……夫人,那要是史举人知道了真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放心,我知道他的个性,史举人一生最看重脸面。咱们只要想法子骗他写下婚书,白纸黑字,他也无可奈何。
而且,为了脸面,他多半不会宣扬,只能自认倒霉。”
“有道理,夫人真是聪慧过人,小人佩服。”
之后,经过一番密议之后,蔡氏挑了日子来到史举人府。
毕竟是县令夫人,史举人夫妇热情地接待了蔡氏。
闲聊了几句,蔡氏问道:“听闻史老爷的女儿连城才貌双全,又到了出阁之龄……”
一听此话,史举人赶紧道:“夫人有所不知,小女……”
蔡氏也听说了连城前些日子择婿一事,心知史举人要找借口推脱,当即打断道:“史老爷先听妾身讲完。
妾身有个远房侄儿,因用功读书,至今未娶。
妾身知道史老爷看不上普通人家,但我这远房侄儿生性好学,长得也俊俏,而且家境很不错。
我家老爷虽然只是七品县令,但好歹也是进士出身。
老爷说了,他很乐意与史老爷结下这门亲……”
这蔡氏为了促成这门亲事,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将王罢吹得天花乱坠。
史举人虽然是一方名流,但也不好得罪一方父母官。
思来想去,目前为了女儿的婚事,父女俩一直僵持着。
与其让女儿嫁给一个清贫书生,还不如答应了这门亲事。
于是,脑子一热应允了婚事,并在蔡氏的催促之下,当场写下了婚书。
“多谢史老爷,过两日,我便叫曾儿亲自登门,送上聘礼。”
等到蔡氏离开之后,史举人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派人悄悄去打探了一番。
结果,方才发现自己上了当,蔡氏说的那个王罢,正是本城盐商王化成的儿子。
史举人一怒之下,去找蔡氏理论。
哪知蔡氏振振有词,压根儿不承认之前所说的话,说自己本来就是替王化成的儿子说亲。
史老爷气得差点没吐血。
这下子,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对方的圈套。
如果闹起来,他不占理,毕竟婚书是他亲笔书写的。
蔡氏吃定了史举人的脾性,心知史举人好面子,明知上了当,也不好意思大吵大闹,只能将错就错。
果然,史举人最终只是怒骂了几句“无耻”、“卑鄙”之类的话,便愤然而去。
过了几天,王罢亲自登门,带来了不少聘礼。
史举人哪里稀罕这些?想让人扔出去,又怕闹的满城风雨,不得已,只能避而不见。
连城得知消息之后,哭得死去活来,坚决不从。
史举人无奈,只能让夫人去劝说女儿。
乔生听说了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之后,卧倒在床,不吃不喝。
这时候,许长安出现了。
“许兄……”
乔生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真是个痴情种。
许长安暗叹一声,随之拍了拍乔生:“躺下吧,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打听过了,连城之所以与王罢订婚,并非她的本意,她一直蒙在鼓里。
甚至,连史举人也蒙在鼓里,完全是被县令夫人蔡氏给骗了。”
“啊?竟有这样的事?那史举人他……”
“史举人好面子,明知上了别人的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可怜的连城……”
乔生不由泪如雨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锦儿的声音:“乔公子,乔公子……”
“是锦儿吗?”
乔生突然来了精神,竟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乔公子,你……你也病了?”
一看到乔生面色苍白,一脸削瘦,锦儿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连城姑娘也病了?”乔生急急问。
锦儿叹了一口气:“是的,小姐生了重病,不吃不喝,托我来告诉乔公子,说她既认定了你,今生绝不会嫁给别人。”
“连城……”
乔生不由抬起头来悲鸣了一声。
随之又冲着锦儿急急道:“快,快带我去见你小姐。”
锦儿赶紧摇头:“不行,你现在去只会惹怒我家老爷,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可是……”
“我知道乔公子担心小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这时,许长安小声劝道:“乔兄,锦儿说的对,欲速则不达,你先养好身体,静观其变。只要连城心里有你,我相信,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这么一劝,乔生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史举人府。
史夫人坐在厅中不停地抹泪。
史举人则长吁短叹。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连儿她……她眼看着就……”
说到这里,史夫人不由失声痛哭。
“夫人,连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又何尝不心疼?”
“你心疼?你要是心疼,早早答应了她与乔公子的婚事,又何至于招来那姓蔡的女人?”
“你……”
“这么多年,家里什么事情都是由你做主,连儿好不容易求得你的同意自主择婿,结果呢?你就为了你的面子,活活将女儿推向火坑。”
“放肆!”
史举人气得抬起手掌。
“你打,你打死我好了,正好,我也能走在女儿前面。”
“老爷,夫人,鸠摩大师到了……”
一听此话,史举人精神一振:“快,快请!”
这些日子,史举人请了不少名医替女儿看病,结果却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
无奈之下,史举人经人推荐,请了一个据说能治百病的西域僧人。
不久后,史举人夫妇陪着鸠摩一起来到连城房内。
“大师,小女这几日几乎一直昏迷着,连饭也不吃,水也是强行灌的,再这样下去,恐怕……”
史夫人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我先看看……”
鸠摩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会,道:“她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
一听此话,史举人急急问道:“不知大师可有良方?”
鸠摩沉吟了一会:“我治病的法子与别人不同,如想治好你女儿的病,需得一味特殊的药引。”
一听女儿有救,史举人赶紧道:“大师请讲,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行。”
鸠摩慢腾腾道:“需要一钱未婚男子的胸肉入药为引……”
“什么?”
史举人不由大吃一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更不要说还要生挖一片胸肉,这谁愿意啊?
“大师,没有旁的法子么?”史夫人哀哀问。
鸠摩摇了摇头:“别无他法,要不你们另请高明。”
“别……我试试。”
无奈之下,史举人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王家身上。
为了稳妥起见,亲自来到王家,并找到王化成讲明了缘由。
“什么?史老爷,你这是想让我儿挖心头肉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这样做,连城恐怕……”
王化成冷笑道:“反正你女儿也没过门,要死,便死在你家里好了。”
史举人气得青筋直跳:“你……你竟然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史老爷,你别忘了我是商人,我可不做赔本的生意。”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告辞!”
“慢走,不送!”
史举人一走,王罢走了出来。
“爹,咱们真的不救连城?”
“怎么?你真想割下一片肉救她?”
王罢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这不就得了,天下女人多的是,过几日爹爹再替你觅一门亲事。”
回去之后,史举人放话说:“谁愿从自己身上割下一片胸肉救我女儿,我便把女儿嫁给他!”
消息传到乔生耳朵里,当即准备了一张新鲜的荷叶与尖刀直奔史家,并当着史举人的面,在胸前割下了一大片血淋淋的肉。
随后,便痛得晕了过去。
史举人十分感动,同时又后悔自己以前的固执。
正如夫人所说,要是早促成乔生与女儿的婚事,也就没有现在这些烦恼事了。
之后,鸠摩用胸肉配了药,让人给连城服下。
连服三日,连城还真的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便听到喜讯,爹爹已经当着乔生的面许婚,答应将她许配给乔生为妻。
没想到,王家一听说连城的病好了,居然拿着婚书上门大吵大闹,说要去衙门告史举人。
这下子,史举人不由头大。
当初他去找王化成,的确提出过退婚一事,王化成也是一副爱退不退的神态。
当时一门心思想救女儿,却忘了还有婚书一事。
只要婚书还在对方手中,他便输了理,就算去了衙门也打不赢官司。
更不要说,与王家的婚事还是蔡氏保的媒。
一想到这些个事,史举人不由得有些悲哀。
想他一个堂堂举人,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王家的威胁之下,史举人无奈,只能让人准备了一千两银子,并亲自来到乔生家里找乔生谈话。
“乔生,是老夫对你不起……”
史举人将与王家结亲的前因后果讲了一番。
“如今,王家仗着婚约在手不依不饶,如果他们去县衙告状,恐怕会让老夫身败名裂……”
乔生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喜欢连城没错,我也知道连城待我是真心的。
既然两心相许,做不做夫妻又有何妨?”
这话有些违心,但也是无奈之举。
乔生心里很清楚,王家虽是商人,但与官府的关系很不错。
一旦打官司,史举人必定会吃亏。
与其让连城左右为难,不如自己主动放弃。
“乔公子,实在是对不住,这里有一千两银子,算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乔生将银票推了回去:“我救连城,是因为喜欢她,如果我收了史老爷的银子,岂不成了卖肉的?”
史举人心里内疚,只得收回银票称谢而去。
他一走,乔生又病倒了。
这时,许长安再一次出现。
之前他不插手,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许兄……”
一见许长安,乔生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罢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还是放不下连城姑娘。念在你如此痴情,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真的?”乔生精神一振。
随之脸色又黯淡下来:“可是王家有婚约在手,连史举人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史举人不是没有办法,他只视自己的名声胜过性命,不愿与对方撕破脸。
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让王家主动退婚。”
“主动退婚?”
“没错,不过这也需要你的配合。”
“许兄有话但无妨,无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
“如果说,我让你去死呢?”
乔生:“……”
次日上午,乔生来到王家门口破口大骂。
当然,他是书生,就算是骂人也不带脏字,最多就是有一些禽兽之类的字眼。
王罢听说之后,不由怒气冲冲来到门前。
一见王罢出现,乔生更是骂得更来劲:“无耻小人,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有什么脸面冒充读书人去史府骗婚?”
说到这里,抬手取出一张纸摊开,冲着王罢道:“认识这个字不?”
纸上,有一个大大的“醜”字。
王罢:“……”
他还真是不认识。
“连丑都不认识,你算什么读书人?像你这般卑鄙无耻下流的下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
王罢本就是个纨绔公子,他不主动招惹别人已是难得,如今,竟然当街被一个穷酸书生这般挑衅,哪里还忍得住?
脑子一热,便冲上前来照准乔生拳打脚踢。
没打几下,有个下人突然惊呼:“不好了少爷,他好像没气了……”
“啥?”
王罢吓了一跳。
横归横,可是当街将一个秀才活活打死,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不可能,这小子怎么如此不经打?快,快找个郎中来瞧瞧。”
郎中前来一看,不由摇了摇头:“脉象全无,没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