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万家灯火亮起。
热闹一天的街道渐渐冷清。
冷清一天的酒馆反而热闹起来。
忙碌后,与三两好友把酒言欢,一醉方休,何其乐哉。
孑然一身者,寻个角落独斟独饮,也别有一番乐趣。
李元坐在靠柜台的座位上,未曾饮酒,只是叫了几个小菜。
一边吃,一边与童老板闲聊。
询问酒馆生意如何,最近可遇上什么麻烦。
距立家仙牌已过去一月。
一月来,童家父女遵照李元的嘱咐,每日清晨上三根香,每月初一买来各种供品供拜,从不懈怠。
李元所受香火缕缕积攒,已是不少。
团簇于虚无空间内,七彩成烟,有趣得很。
当然,香火不可白受。
童家酒馆有个小麻烦什么的,都是李元出头解决。
比如有人在酒馆喝酒闹事,或者欠账不还,以前童天祥只能忍气吞声,不好得罪,而童小怜是女儿身,不便出头。
如今有了李元,三拳两脚解决,倒容易多了。
“哈哈!”
“干!”
“喝个痛快!”
酒馆内,一片欢声笑语。
大多是粗俗汉子,一边痛饮一边划令,嗓门一个赛一个得高,聒噪得很。
市井之气尤为浓厚。
唯有一人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那是个身穿锦衣,腰缠锦缎的中年男子,吃了一身肥油,胖乎乎的像是猪成了精,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
他身上挂的吊坠饰物,皆是宝贝,随便取下一件,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上酒!快上酒!”
男子坐在窗边,眉头紧皱,口中不耐烦地呼喝。
脾气却大得很。
“来喽!”
童天祥赔着笑脸,赶紧去后院搬了一坛女儿红。
又让童小怜弄了几个小菜。
“王公子,您的酒来了!”
“再送您几个小菜!”
砰!
这位王公子不太高兴,将酒碗往桌上一摔,右手开坛,咕咚咚倒了一大碗酒。
端起来一饮而入。
酒烈,辣得他肥脸乱颤。
口中不忘称赞“好酒!好酒!”
旁边的酒客不禁回头,偷偷瞅着他。
像看猴般稀奇。
一个个似笑非笑。
“这不是王富贵王大公子么!”
“咱平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豪,怎么到这喝酒了!”
“怪事!大怪事!”
酒客们窃窃私语,都觉稀奇。
语气中多带着酸味。
“人家命好啊,天生富贵,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想要多少姑娘就有多少姑娘,啧啧!”
“话说回来,咱平阳县的姑娘,有哪个比得过人家的美娇娘呢!”
“也是,他娘子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我就见过一次!”
“长得和画里的天仙一样!”
“要是能和她睡一晚,咱减寿十年都乐意!”
几个糙汉子一边喝酒,一边小声议论。
口中污言秽语尽出。
幸而隔得远,酒馆又嘈杂,不然被王富贵这正主听见,非翻脸不可。
柜台旁。
李元也注意到了这位王富贵王公子。
说起来,还有些缘分呢。
以前他为了挣钱糊口,曾在王家当过护院。
因为武艺不错,被王富贵挑中,护过几次车。
王富贵做的是药材生意,常去外县进购药材,路途遥远,世道又不太平,常有剪径土匪,拦路强盗。
所以要带上一帮护卫,随行保护马车。
这位王公子是个大方人,走一趟给一两,要是立了功劳,再添一两。
李元跟着跑几趟,赚了不少银子。
可惜后来被阴气缠身,身虚体弱,就辞活不干了。
如今也不缺钱,自然没必要再去为几两银子拼命。
“唉!”
王富贵似有什么愁事,一直愁眉苦脸地饮酒。
喝一碗,叹一口气。
长吁短叹,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果然,穷有穷苦,富有富愁。
没个知足的。
王富贵干的是祖传的买卖,祖上三代都搞药材生意,曾盛名一时,可惜到他这一辈,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
他打小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是个脓包二世祖,继承家业后,没几年就把家产败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被人追的到处躲,绝望之时,差点上吊自尽。
多亏发现得早,剩一口气被救了回来。
王富贵的命运转机,出现在三年前。
当时,平阳县来了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名唤“辛四娘”,说要在县城招夫婿。
这辛四娘了不得,有倾国倾城之貌,仿若仙子下凡,一时惊动了全城男子。
有钱的,有才的,有貌的,尽皆上门示好。
偏偏辛四娘一个瞧不上,反而看上了王富贵,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王富贵要财没财,还欠了一屁股债,要色没色,整个一油腻肥胖的歪瓜裂枣,要才更没才,自小不学无术,浑然一脓包。
可不知怎么,辛四娘似中了邪术般,就瞧他顺眼,非他不嫁。
不日,二人成亲。
辛四娘欢欢喜喜嫁入王家,成了王夫人。
或许辛四娘真有旺夫相,成亲不到一年,在她的帮衬下,王家的药材生意居然转亏为盈,越做越红火,一年便还清了债务。
两年后,王家东山再起,成了平阳县数一数二的富裕大家。
生意甚至做到邻县,声名远播,财源滚滚。
民间传言,说那辛四娘其实是仙女下凡,来帮王富贵的。
至于真假,便无人知晓了。
听个乐子而已。
……
深夜。
酒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少,很快走得精光。
热闹渐去,冷清扑来。
只有那王富贵仍坐在窗边,自顾自喝酒,醉得满脸涨红,双眼迷离。
“王公子,别喝了,酒多伤身!”
童天祥劝道。
王富贵不听。
还嚷嚷着再要一坛女儿红。
非喝个醉生梦死不可。
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后堂走,要自己去搬酒。
走到柜台边,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迷迷糊糊抬头时,忽瞧见坐在一旁的李元,觉得面熟,“你是……”
“以前在我家当护院的,李……什么来着!”
李元扶了一把,淡笑道“李元!”
“王公子贵人多忘事!”
王富贵打了个酒嗝,讪讪挠头,“对!李元!”
“以前跟过我护车,身手好得很!”
“我记得你!”
他一屁股坐在李元对面,抓起一坛未喝完的女儿红,咕咚咕咚倒了一碗,举至李元面前,“正寻不到酒友呢,既是老相识,来,陪我干一碗!”
说罢,端碗便往嘴巴里灌。
喝酒和喝水一般。
灌得满脸涨红,额头见汗。
见他早已酒醉,李元悄悄将酒坛藏在身后,“王公子,看你这副模样,可是遇上了什么不顺?”
王富贵放下酒碗,长长叹了口气,嘴巴里满是酒味。
“唉!”
“李兄,不瞒你说,我……我碰上了天大的怪事!”
“说出来,且吓坏尔等呢!”
李元脸色一敛,饶有兴致,“我是个天生胆大的,不怕吓,王公子若信得过,不妨说来一听。”
王富贵揉了揉迷离醉眼,只觉晕乎乎的。
喝了一坛女儿红,酒劲终于上来。
这一醉,反没了顾忌。
他打个酒嗝,趴在桌上,凑近李元耳边,大声道“李兄,你听了可别怕!”
“实话告诉你,我……我家娘子她不是人!”
“是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