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鸾眼瞅着自家公子在箭雨里往下坠,眉心突突地跳,耳边忽然就想起府门口那神棍的话。
“印堂发黑,必有灾殃。”
他顾不得多想,冲了出来就要去挡住柳明修,可柳明修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把推开颜鸾就朝小德子扑过去,颜鸾倒吸一口凉气,他家公子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小德子自投罗网,眼下竟是这般拼命去抓,此事牵扯沈临川一案,可即便是刑部尚书,也犯不着如此拼命。
就在柳明修要抓到小德子时,黑衣人却是一掌劈向了他。
他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掌,岂料还未站稳,小德子从腰上拔下一把匕首,快准狠地刺进了柳明修的胸口,临出门时还洋洋得意道“想抓老子,下辈子吧。”
“公子。”颜鸾一把扶起摇摇欲坠的柳明修,这场打斗也就持续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众人还没能从温柔乡出来已经结束了。
“无妨,快走。”柳明修瞧了一眼后院的方向,他已经猜到小德子既然有人接应,想必还有后招。
颜鸾不敢耽搁,喊了一声姜鹤,便打算将人从后门带走。
可还没走两步,便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
柳明修神色一凛,沉声吩咐道“上楼。”
颜鸾已经不敢多问,半托半抱地将柳明修弄到了二楼,他将人往回廊深处带,却不料刚走到尽头,小德子出来的那间房门忽然打开,青璃一身淡雅薄衫地站在门口,脸上是错愕之色,四目相对,只是片刻,她便拉住柳明修的胳膊“快进来。”
颜鸾还想跟着,却被青璃挡在门外“两个男人在我屋里算怎么回事?”
颜鸾从未来过此地,今日有幸得柳明修关照踏足了一回,实在不懂这行的规矩,他面上一红,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脚跟刚出了门,“砰”地一声青璃便将门关上了。
颜鸾在门外咬牙切齿地警告“你若敢乱来,这探春楼就是陪葬。”
眼下也不是担心的时候了,颜鸾立即从二楼跃下去找姜鹤潜伏在附近,他双脚刚落地,便有一队龙武卫进来,龙武卫是皇上亲命的护卫军,守护上京安全,皇上是个极重面子的人,若是在此处瞧见柳明修抓人,抓的还是当年的传药的小德子,想必他定然会四处派人剿杀小德子,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依然找不到当年的幕后指使。
龙武卫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街上有人正好撞见打斗报了官。
眼下青璃将柳明修藏在床上,龙武卫进来时自然也不敢乱看,姑娘家半挂着薄衫,香肩半露,愣哪个官差也不敢多瞧一眼,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转身走了。
柳明修疼出一身冷汗,因失血过多唇色微微发白,见龙武卫一走,颜鸾和姜鹤便冲了进来,也不管青璃是否衣衫不整,硬着头皮就要将人带走。
“两位公子,就在此处包扎吧,他这个样子怕是走不出多远。”
青璃说着便从衣柜底下取出一只药箱,从里头翻出了剪刀,金疮药和纱布。
颜鸾好奇,凑过去瞧了瞧“青楼里怎的还有这些?”
青璃娇俏一笑“公子怕是不常来这烟花之地吧?做我们这行的,受伤是常有的事儿,不备着这些难道还等妈妈来伺候你吗?”
话题忽然变得有些尴尬,但颜鸾像是没听明白,神色无常,低低地“哦”了一声,倒是姜鹤轻嗤一下,手脚麻利地拿过纱布和金疮药,快速地将柳明修的上衣敞开,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柳明修闷哼一声,竟是在金秋十月落了一身薄汗。
“剪刀。”
颜鸾赶紧将桌上的剪刀递了过去,姜鹤将打好结多余的布减掉,这才松了口气。
“暂时动不了,要不就在这里静养几日?”
“不行。”
“行。”
柳明修和颜鸾异口同声,可说的话却不同。
青璃瞧了一眼床上的人,轻笑道“我这边倒是恩客多,许是不太方便,不过我有个小姐妹,她那边较为清闲,公子不介意的话——”
“介意。”柳明修再次否定,他试着动了动身子,疼的眉头一紧,可还是逞强道,“不劳烦姑娘。”
姜鹤轻叹了一声,以往他可巴不得在外头不回家,让一后院的美人们独守空房,这回是怎么了?
询问的目光看向颜鸾,颜鸾愣是没能领会到这个眼神里的深意,竟然略显害羞地别过了头去。
“既如此,青璃便不留公子了。”
衣带刚系好,便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敲门声“青璃,你起了吗?一会丞相府的三公子要来,你准备下。”
青璃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落在几人身上,这是催着他们赶紧走呢。
颜鸾像是感知不到似的,痴痴地笑起来,揶揄道“这大白天的就来狎鸡,是有多等不及?”
狎鸡一词用的侮辱性极强,姜鹤瞥了一眼始终含笑的青璃,她倒是没什么表情,目光清浅地落在柳明修身上,玉质公子即便脸色苍白,也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世间哪有女子不爱?
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柳明修穿好外衣,强忍着胸口疼痛就出了门去。
青璃的目光留恋地盯着他的后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讪讪收了回来,忍不住念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天色愈发阴沉,眼下马也不能骑了,颜鸾去叫了辆马车,三人便上了车往柳府去。
唐纪元在柳府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柳明修回来,却无端的黑云压城,四处已经望不到一处人烟,天际墨云翻滚,闷雷阵阵,果真如柳明修所言,竟是落起雨来。
他摸了摸怀中揣着的黄历,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公子,真下雨了,那柳大人神了。”
黄历忽地敲在了冬子脑门上,唐纪元不服气“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神什么神?”
“是是是,公子您就不是瞎猫,犯不着去碰那死耗子。”
唐纪元一时半会也没琢磨出冬子话里的意思,举着卦幡道“赶紧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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