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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剑空舞,元混成(1 / 1)

那舞剑少年又出现在俞和梦境中,这一次,左近却是不再有小溪翠竹,一派仙家福地的祥和情形,而是身临一处峭壁之巅,乱石嶙峋,风声呼啸,直吹得那少年一袭白衫烈烈狂舞。在那少年的身背后,便是万丈悬崖,黑漆漆的,仿佛可直通黄泉。

天上阴云密布,时不时有雷电如灵蛇,在云层中穿梭而过。可少年手中的长剑,比天上的闪电更明亮,步错身移,就在峭壁绝顶,挥出一片片绚丽的剑光来。

刺、劈、点、撩、抹、穿、挑、绞、扫,依旧是剑九法的基本路子,可每一剑都不相同,似蕴有千重剑意,玄妙无方!

忽地,山风卷起灰色的雾气。浓稠的灰雾翻搅成一团,显化出一个异常壮硕的男子身形来,这男子踏步走出雾气,那面孔分明便是被俞和杀死的山匪首领,满脸的血痂和横肉,目露凶光如火,浑身虬结的筋肉如乌藤盘踞,一柄雕花大斧,拎在手中。

带着一股冲天的煞气,这山匪首领每一步重重落下,都似乎要震碎山崖,直逼舞剑少年而去。

忽地,山匪首领抡起大斧,发一声虎吼,巨大的身体高高跃起,撞碎了山岚,对准舞剑少年当头劈下,那斧刃带起沉闷破风声,惊心动魄。

少年仿佛视而不见,只顾舞剑不休,待得大斧离他头顶半尺,忽地一转身,看似信手一挥,一道澄碧的剑光骤然绽出,剑锋妙到颠豪的贴着斧刃下沿切入,正斩在斧柄上,轻轻巧巧的把大斧劈成二截,紧接着将山匪首领的胸膛撕裂,肉身斩成二段。

并没有鲜血如瀑的惨烈情形,山匪首领只是复化作一片灰雾,随风而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灰雾绕着山崖徘徊了一阵子,便又重新凝聚起来。这一次,竟然足足幻现出九个一模一样的莽汉来,比那山匪首领更加高大壮硕,一身的筋肉好像乌铁浇铸,有的持斩马刀,有的持长矛,有的用巨锤,全是战场上厮杀的重兵器。九个人的气势连成一片,令人仿佛置身血肉屠场,直面千军万马,他们一齐怒吼,猛冲过来,九件重兵器如山岳覆顶。

舞剑少年脚步一错,他不退反进!迎着对方的汹汹攻势,整个人都如剑锋一般切入。

刺、劈、点、撩、抹、穿、挑、绞、扫,剑似流星,每一道剑光,都在对手气力不继之处闪现;每一击,便有一座如山的煞气消弭。

九道身影,九道剑光,一一斩成灰雾散去。

天上雷霆震响,少年依旧自顾舞剑,天地有怒气勃然而发,可那峭壁之巅的一道身影却依旧随性写意。

少年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光也愈加明亮,剑锋上剑气盈然,喷出五尺剑芒,莹白如玉。

灰雾与山风纠缠着,呼啸着,像是在喘息,也像是在酝酿。过了许久,终于又聚在一起,显出一道身形来。

摇铃道人!

这道人左手执铃,右手虚空御剑,桀桀怪笑。有十二支黑鹰在他头顶徘徊,嘶鸣不已,一道苍白的剑光绕身疾旋。

少年毫不理会,剑光运转如轮。忽地,他张开了握剑的右掌,长剑脱手而出,食指中指一并成剑诀,虚点长剑一引,剑光凭空飞腾转折,如云中虬龙!

摇铃道人双手一合,十二只黑鹰聚在一起,化作一条穿空巨蟒,张口朝舞剑少年噬来,巨蟒口中利齿森森,却是他的飞剑幻化而成。

舞剑少年虚引飞剑,在自己脑后一旋,“铮”的一声剑鸣响起,少年剑诀一指前方,那口飞剑骤然寒光四溢,化作一道笔直的剑光突刺出去,刹那间绞碎了黑蟒,摇铃道人的飞剑被震成碎片飞散。飞剑去势不减,将数十丈外的摇铃道人一剑穿心。少年回指一圈,飞剑轻轻巧巧的倒转回来,在摇铃道人肩上一抹,大好头颅落地。

一阵山岚漫卷,灰雾再聚不拢,黯然散去。

舞剑少年伸指缓缓拂过长剑,一个隐含丝丝雷光的符篆浮现在剑锋上,九天之上“轰隆”的一声巨响,自头顶一道紫雷落下,直击在这符篆上,顿时将这飞剑化作三尺雷芒,舞剑少年忽地抬起头,那眼神竟投向冥冥高远处注视的俞和。

发一声清啸,剑诀再引,三尺雷芒轰然冲天而起,朝俞和迎面刺来!

“啊!”

一声惊叫,俞和整个身子从大石上弹跳起来,睁开眼睛,四处看看,再摸摸自己的胸口,这才释然,那一幕终究是场幻梦。

摸出青皮酒葫芦,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大口水酒,心头惊骇化成一身热汗溢出,夜风一吹,微寒,才发现竟然已是后半夜了。

俞和坐在大石上,心知这梦境定然又跟那六角经台有关,于是在心中把那舞剑少年一举一动细细揣摩,尤其是舞剑少年由执剑转御剑的那刻,似乎是少年将剑舞到了极处,右掌似握非握,剑随意动,意与剑合。这时方一松手,便自然而然的,剑器离身而神念不绝,御剑随心。

想到这里,俞和似乎隐隐约约的悟到了虚空御剑的关窍,他急忙冲进屋里,抽出长剑,一纵身便回院落中,学那梦中少年一般舞剑不休。

深山夜静,唯有俞和的小院中剑啸声大作,剑锋映着月光,层层叠叠如潮汐翻涌。也不知为何,剑势甫一动,俞和只觉胸中剑意泉涌!那回风剑法、剑九法、剑痕石上的剑招、梦中少年所使的玄奥剑术、还有俞和在论剑殿看过的数不清的千百剑势,一一浮上心头,兴之所至,挥手间便使了出来,每一剑挥出,心中便多一丝畅快。

也分不清是剑光、月光还是星光,一团银色的光芒在小院中回旋。俞和看不见,那天际无穷远处的西方七宿,竟星芒大作,一道道先天西方庚辛金炁破虚而来,随着俞和吞吐气息,滚滚纳入肉身。那长剑上一道锐金之气吞吞吐吐,催的剑芒直达七尺有余。

眉心祖窍中,那道如剑的性光凝如汞液,震颤不休,竟隐隐发出剑鸣,与长剑破风之声呼应着。

舞到酣畅,俞和挥剑将青皮葫芦挑在半空中,剑光抹过,葫芦劈成二片,一团清亮的酒水溅开,俞和张口一吸,便汇作一道酒柱,直落入腹中。

张口哈哈一笑,胸中畅快无比,俞和双目微闭,舞剑不休。也不知使过多少剑势,也不知舞了多久。渐渐的,似乎是自己握剑挥舞,又似乎是剑柄依在手中不离。

东方一道晨曦初绽,有飞鸟苏醒寻食,自俞和的小院上掠过,被冲霄剑意所惊,叽喳一声振翅逃开,一羽绒毛飘然落下。

俞和福至心灵,嘴角微微一笑,那绒毛离他尚有五丈之远,他抬眼凝神,翻腕挺身,一剑挥去。

手腕伸展到尽处,可剑意未绝,剑光欲飞。他五指一展,心中存想长剑斩碎绒毛。

剑脱手,可那剑上光芒不灭,一道真元神念遥注于剑锋,“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一支看不见的手臂,代替俞和的手掌操剑,长剑在五丈外的虚空划了一个半圈,留下月牙般的一道剑光。

微风掠过,那朵绒毛一分为二,飘然落下。

长剑好似倦鸟归巢,凭空一圈,落回俞和摊开的手掌中。

仰天大笑,俞和心中就如这天空般,朝霞初开,天景渐明。

自这日起,俞和每日白天,便一个人在东峰竹林中勤修御剑之术,到了晚上,便存想五方五行,吐纳炼气,

足足二个月之后,俞和终于掌握了元神虚空御剑的关窍,心念一动,长剑便噌地弹出剑鞘,在他身边绕身飞舞,剑诀所指,剑光百步之内飞斩随心。

而论剑殿中所藏的剑谱,多如恒河沙数,俞和倒也不去细细钻研,只通观一遍,胸中略知大概路数便罢手。到了夜晚打坐冥寂神游时,自用心观看幻境中的舞剑少年,那少年所使剑法,每每便会与白天所观的剑法意境想通,只是剑势迥异,寥寥几招,便已经气相毕现,大有去繁存菁的神妙之处。

俞和偶尔也同云峰真人讨教剑术,有一次使出几招梦中少年的剑术,虽然似是而非,却也然让博览天下剑法的剑道大家云峰真人半晌皱眉不语,之后俞和便不敢再随意显露那些剑招。

秋斩落叶,冬刺飘雪,又是三个月过去,入了深冬。

除了每隔一日与陆晓溪万里传音之外,俞和便全心全意的沉浸在修行中。他内视肉身,只见周身穴道如诸天群星,呼吸见光芒闪烁;经络中一道真元玉液浩浩荡荡,运行不休;五脏之中收摄了先天五方五行元炁,心脏中隐隐有朱雀虚影飞腾,散出红光,肾脏中隐隐有玄武虚影盘踞,散出玄光,肝脏中隐隐有青龙虚影盘旋,散出碧气,肺脏中隐隐有白虎虚影,作势欲扑,气息吐纳之际,竟作虎啸声响,脾脏有黄光散出,凝成绵连山峦之相。

俞和全然不知道他修成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一身真元,聚齐四灵护体,厚土镇压。已不须凝神运气,自有周天元炁来投。俞和试过将全身七成真力注入长剑,只觉剑锋鼓胀欲裂,一斩之下,山壁上留下剑痕入石一丈有余。

一场大雪飘过了年关,虽是江南扬州地界,深山中亦是冰雪连天,转过年头又到雨季,俞和已经入门堪堪一年光景。

春分将临,阴阳相半,正是道家祭祀大事,剑门中日渐热闹了起来,许多远行弟子纷纷回山,筹备着一年的祭祀法事。

春分有三侯: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春雨破冰,当一声春雷隆隆滚过俞和的小院,那张被俞和压在枕头下面的银箔,竟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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