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还记得我?”
他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许多心说过,纳兰仪虽然活着,但早已换了神魂,现如今的纳兰仪,就如初生的婴儿,不知世事。
可纳兰仪却点了点头。
他,记得?
他怎么能记得,他怎么能在换了神魂之后,还记得她?
纳兰月垂在身侧的手心渐渐捏紧,潸然泪下。
纳兰仪呆呆的看着她哭,良久,说了一句“别哭。”
纳兰月瞳孔微缩,猛的扑倒纳兰仪怀里,失声恸哭。
“哥哥,我带你回家可好?”
纳兰仪愣了很久,似是在理解纳兰月的话,然后耳边传来了一个好字。
纳兰月前半生在子虚乌有境度过,后半生又在南蛮宫度过,她真不知道除了子虚乌有,她还能去哪。
纳兰家族的现任家主,是纳兰仪的胞弟,纳兰仪还主动让位于他,这也算是成全他,想来他也不会为难纳兰仪。
“二公子,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月儿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妹,我定会照顾好哥哥的。”纳兰耳这些年成熟了很多,说话也圆润了不少,自有一派家主之风。
纳兰月不知道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只愿他真能感念兄弟之情,诚心待他。
纳兰月跪地,给纳兰耳行了个大礼,方才说要离去。
“妹妹真不留在纳兰家?”
纳兰月将碎发抚至耳后,淡笑道“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纳兰耳挑眉。
他收到的消息是,南蛮皇的妃子纳兰月随太监私奔,她此时应和她那奸夫一起,正被全力追捕呢?
纳兰耳是个聪明人,见她不欲言,也就不多打探,只道是“妹妹多加小心。”
纳兰月诚心的笑了笑,又是俯身一礼。
“月儿拜别二公子。”
……
忘川河面,纳兰月挂乖顺顺的坐在船尾。
渡船人立于船头,碧色玉壶悬于腰间,白衣翻飞,有乘风归去之势。
他真的,和地府格格不入。
“可知我为何要留你?”
“不知。”
“那你为何不问?”渡船人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有一丝不悦。
纳兰月现下可没心情管他,低垂着眸,不知在想写什么。
渡船人以为她没听见,特意上前半步制造出声响,再次问道“为何不问我原因?”
“这很重要吗?”纳兰月奇怪的看着他。
渡船人自觉失态,又转过身去,做清高态。
纳兰月在宫中生活十余年,惯会察言观色,哪能不懂渡船人的心思。
他分明很想说,可有拉不下面子自己说,这才想让她问。
看样子是生气了,貌似未来还有二十年时间相处,现在不能得罪他。
纳兰月勉为其难的问道“为何留我?”
渡船人哼笑一声,“我不想说了。”
“不说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听。
“……”
渡船人噎了一瞬,一甩衣摆落座于船头,清亮的眸子染上悲悯之色。
“告诉你一点也行。二十载是因为,你与纳兰仪相识二十载,这二十年的岁月扎根在他记忆里,即使是换了神魂,依旧无法忘怀。所以……唯有再用二十年岁月,才能抹去纳兰仪过去了的一生,一年忘记一点,二十年,总该够了吧?”
纳兰月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笑出了声。
“确实,忘了的好,忘了,便不会再辜负了。”
可是,心很痛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懂得真诚以待的时候却是要他忘记她的时候。
借玉壶之时,渡船人说她心不诚,不肯借。
她一直不明白,她为了纳兰仪依旧可以放弃生命,为何说她心不诚?
后来,她想明白了,原来,由始至终,她都在利用了纳兰仪,从不曾真心以待。
她明知他对她的心思,却还是一意孤行的进宫。还利用他的军事才能为她铺路。
她可以为他献出生命,却没有付出真心。
她的那声“哥哥”里,有几分是利用,几分是真心呢?
纳兰月笑了笑,终究是她负了他。
良久,纳兰月突然问道“你为何对我有敌意?”
渡船人像是没听到般,没有一点儿动静。
忘川河上,只有竹筏过水的呼声,还有几声细微鬼语。
“此壶名叫冰心玉壶,寓意一片冰心在玉壶。”即想要此玉壶发挥功效,必须有一片赤忱之心。
渡船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突然解释了一句。
声音细不可闻,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隆安
哥舒贺齐放下手中的书信,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信上所说的是纳兰仪身亡的事。
没想到,一代大将,便这样英年早逝了,还是死在女人手里。
想起之前在将军府看到的女人,哥舒贺齐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啊!
不知纳兰将军之死会对南蛮产生多大的影响,哥舒贺齐捏紧了手,心道,这一战,还是要早些结束了。
烛火噼啪作响,帐外传来说话声。
“监军睡了吗?”
值夜小将还不待回话,哥舒贺齐就叫人进来了。
白东起挑眉,撩帘子进了帐篷,看到哥舒贺齐桌案上的书信,问道“监军大人也收到消息了?”
哥舒贺齐点了点头。
“为了安定民生,这一战需要尽快结束了。”
“监军有何想法?”
“围魏救赵。”
白东起眼睛微亮,哈哈笑了两声。
“走远直奔曲翼国都,攻城?”
“正是。”
“监军好计策。利用我南蛮兵强马壮,绕远路直捣黄龙,如此一来,曲翼军后方失守,前线必定人心惶惶,不堪一击。”
“将军不也是这般想的?”哥舒贺齐讳莫如深。
白东起微愣,两人相视一笑……
待白东起走后,哥舒贺齐摸出怀中的香囊,拿到鼻尖嗅了嗅。
又想起了远在都城的宓银枝,也不知怎么回事,都两月有余了,还没收到半点消息,他送出的信也没有回。
宗心也没回消息,不知他赶走温月容没。哥舒贺齐不经担心,是否又是温月容在搞鬼。
哥舒贺齐捏着手中香囊,眉心紧蹙,忽而笑道“当真丑死。”
可他,依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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