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大殿。
自大殿存在,便不曾有一丝光照,自然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大殿中心圆台升起,立着一座巨大石碑,石碑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不断漂浮。
石碑前,一个石座矗立。在巨大的石碑面前,石座实在太过渺小,若不细看,无法发现。
一个黑袍老者坐于座位上,他实在太苍老了,苍老得好像只要动一动,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
黑袍老者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台阶下单膝跪地的人。老者不说话,跪在下方之人自然不敢先出声,更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大殿与往常一样,安静地可怕。
“还是,没找到吗?”
黑袍老者突然开口,打破了大殿里的安静。
这句话其实老者已经有了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是问下面跪着的人?还是在问自己?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过了大殿,传到了大殿外,无数跪着的人的耳朵里。
大殿里跪着的人不敢抬起头,他知道老者不是在问自己。
但是既然老者发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大人,没找到。”
“嗯……”
黑袍老者沉吟良久,“那就……继续找吧,我们不缺时间。”
黑袍老者说完,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是。”
回应的不止是殿里跪着的人,还有殿外无数跪着的人。
他们声音很轻,仿佛怕吵到老者。但声音中的怒火,却积攒了无穷岁月,要将这天地掀翻!
曾有歌谣。
仙道渺无极,神道遥无期。
魔道觅无处,妖道归无路,鬼道惶惶不可泣!
登天难,求道更难!
这是一个仙神魔妖鬼共存的世界,一切只凭实力说话。
东洲大陆,西境。
大元王朝,这尊古老的势力,立国已近万年。
传说大元王朝开国之时,有仙人相助。
这些仙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一个念头,便能呼风唤雨,山崩地裂。
每逢国家大难之时,隐藏在京都大元城内的仙人就会出手,挽大厦于将倾。
大元王朝地广物博,下辖三十六城,每一座城池,都有百万民众。
三十六城之一的清河城,虽不是富庶之地,但胜在民风淳朴,人心向善。
清河城临江县内,有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山虽不高却有几分灵气,山边的江水也是格外地清澈。
因村庄里的人都姓江,故名江家村。
此时江家村外热闹非凡,全村老少都聚于村口,看着一名少年。
少年一身素衣,肩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正对着人群连声道别。
少年名叫江风,今年刚满十六,此行是为了进京赶考。
母亲生他时正好在江边洗衣,于是父亲给他取名江风。
江风模样虽不算丰神俊朗,但也是眉清目秀。虽身材瘦削,但却有一份风骨,看起来多了一丝不凡。
老江家世世代代皆是猎户,大字不识一个。但到了江风这里,却截然不同。
江风从小就喜欢读书,任何书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个大概。人有天赋又生性乖巧,自然极受私塾里的先生喜欢。
江风的父亲江照本不愿江风一心钻进书里,但看到儿子有读书的天赋以后,就不肯让他碰家里的活计了。
如果江风能够考取功名,那么对于老江家来说,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为此,江照经常跑到清河城里,将猎物卖了给江风买书。
因此江风虽不及弱冠之年,已然博览群书,所以他对于此次进京赶考,甚有信心。
江风此时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爹,娘,还有各位乡亲。你们放心,我一定考取功名,回来造福乡里。”
江照看着自己踌躇满志的儿子,满意地说道“风儿,爹相信你。此去路途遥远,路上要当心。”
“考完了就赶紧回来,不论考上与否,你都是爹娘的骄傲。”江风的母亲李素英连忙说道。
她忧心儿子出远门,只盼儿子能平安归来。
“是啊,风儿。尽管去考就行,你打小就是读书的料,比我家那小子强多了。要是能考取功名,也算是给我江家光耀门楣了。”江风的伯父说道。
长辈们大都说了些勉励的话,江风听着好生感动。他心里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考取功名,回来报答父母以及亲人们。
清河城与京城的交界处有一座山,名为金峰山。此山急俏险峻,山中多茫茫小道,道边尽是茂盛的树木。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江风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看着这崇山峻岭,不由得诗兴大发。
虽然已经赶了一个月的路,但江风仍然目怀憧憬,眼中看不到一丝疲累。
江风虽然从小就喜欢读书,但却不是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他幼时极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因此虽然看起来清瘦,但身体却是比一般读书人健壮。
“翻过这座山就到大元城境内了,听说大元城繁华无比,还有能飞天遁地的仙人存在,此去一定要见识一番。”
“那可是仙人啊,《逍遥游》中曾说‘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我此去大元城,正好看看传说是否为真。”
一想到这儿,江风前行的动力更足了。
此时虽艳阳高照,但茂密的树林,却是阴冷无比,江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道边的林中,两双眼睛,盯上了林外前行的江风。
两个纹有猛虎的汉子,面容狰狞,上身,手提钢刀,俯身藏于树林中。
年纪较小的汉子轻声询问道“大哥,是个书生,要不要动手?”
兄长眉头一皱,呵斥道“不行,二虎。你忘了大当家定下的规矩吗?”
“我当然记得,匪有四不劫,其中就有不劫书生。”二虎连忙说道。
兄长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咱们虽是土匪,但匪也有匪道。这人一看就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估计身上也没什么钱,让他过去吧。”
“可是。”二虎一犹豫,还是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大哥,我知道劫一个穷书生不对。可是现在兄弟们的日子过得也太惨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兄弟们好久没有吃顿好的了,大当家是仙人可以不用吃喝,但是兄弟们要吃饭啊。”
“这……”
兄长也犹豫了,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他心里也动摇了。
他叫大虎,原本是这座金峰山上的大当家。半年前,来了一个叫秦风的男子,扬言要做这金峰山上的大当家。
面对秦风的挑衅,大虎哪里忍得了。他也是这清河境内,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败在他手下的好汉不计其数。
然而对上秦风,仅三招他就败了,而且这还是秦风明显留手的情况下。
在秦风的实力面前,大虎自然是心服口服地让他做了大当家。
秦风刚当上大当家,就给众匪立了一个四不劫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劫书生。
秦风虽然击败了他,却没有为难他,依旧让他像以前一样管理手下,自己平日里只是待在后山。
大虎隐约猜到后山有宝物,却没有贪念。秦风的手段在他看来,说是仙人也不为过。得罪仙人的事,大虎可不会干。
秦风还向大虎承诺,自己不会在此地久留,等自己一走,就将这个大当家还给大虎。
大虎自然惟秦风的命是从,若是平时,大虎根本不会犹豫。他自认为是一条好汉,也是不屑于做这种打劫穷书生的事。
金峰山地处大元城与清河城之间,两地的官军都不大愿意给自己添麻烦。平日里金峰山的土匪只要不害人性命,两地的官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这金峰山上的众匪,倒也活得自在。
可是两个月前,众匪的好日子却到头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官军封山,为首的人也甚是了得,仅一招就将大虎打伤。幸好秦风及时出手,才将大虎救下。
那场战斗,让大虎更加坚信,秦风一定是仙人。
他第一次见有人可以凭空御剑,秦风手一招,手中宝剑便凭空飞舞,带出道道凌厉的剑风。
让人没想到的是,官军为首那人居然也能凭空御剑。
两人以剑相斗,空中两把剑飞舞缠斗,让大虎看得眼花缭乱。
飞剑碰撞间,道道剑风闪过。偶有躲闪不及的官军或土匪,身体瞬间便被一分为二,丢了性命。
秦风与那人一直斗到天黑也没分出个结果,只得约定来日再战。
官军为首的那人名叫王奎,临走时撂下狠话,一定要得到金峰山上的宝物。
自那以后,王奎隔三差五就带人来封山,带的官军也越来越多。
秦风的实力与王奎相当,每次都被王奎拦住,剩下的官军则围剿众匪。
然而,官军的人数越打越多,土匪则是伤亡惨重。
两月过去,山上的众人早已是疲惫不堪。
连日争斗,受伤的弟兄越来越多,官军又长时间围山,山里已经快断粮了。
秦风刚来金峰山时,就给了大虎很多黄金,让众匪只管好吃好喝,不用去劫掠他人。
王奎来之后,消耗比往常更多。秦风给大虎的黄金,早已用完。
面对如此窘境,大虎不忍再给秦风添堵,只好瞒着秦风,带着二虎下山来打劫。想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来缓解山上的危机。
“大哥,别再犹豫了。”
二虎的话,将大虎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行,不能坏了大当家的规矩。”大虎沉声说道。
二虎的声音越发激动,“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饿着肚子去与官军拼杀。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后我会向大当家请罪,绝不连累大哥你。”
二虎拿起地上的狼牙棒,正欲去劫江风,却被大虎拉住了。
二虎以为兄长还要阻止他,没想到大虎定定地看着他,“这是说的什么话,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
江风正在山道行走,忽然听到到身后有动静。他正欲回头去看,颈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大虎看着躺在地上的江风,神色复杂。他本不愿劫一个文弱书生,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二虎翻开江风的包袱后,顿时傻了眼。
包袱里只有一两碎银,两个烧饼,几卷书,一把短刀,一套衣物。
饶是以大虎沉稳的心性,也忍不住感叹道“这也太穷了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两银子,还是江风一路上省吃俭用才省下来的。
饿了就用父亲给他的短刀,捕个兔子或者山鸡,困了就在野外找个干净的地方倒头就睡,能不住店就不住店。就这样,才省下了这一两碎银。
就这一两银子,够山上每个人喝一碗肉汤不?二虎心里很是怀疑。
二虎手足无措地看着大虎,“大哥,怎么办?”
大虎思索了片刻,既然已经劫了,就劫到底吧!
“把他带回去,等他的家人拿钱来赎人。”大虎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