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时间的越来越久,一束束耀眼璀璨的光辉喷射到熄灭灯火而乌蒙蒙的夜空中,爆散出越来越多的彩线艳条,交织成流光迤逦的唯美花海。
当前面的波烟火黯然下去,后面的又紧跟着层层叠叠的泼射开。
“嗖!嗖!嗖……”
突然,有八根竹筒里面飞喷出八朵最为夺目璀璨的光点,引得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急盼切望。
“砰!”
“啪!”
“扑哧哧!”
几秒后八朵耀眼的光点同时间炸开,在夜空中洒照出千秋万载一统江山八个大字,即便是与地面距离有数百米,所有人瞳孔中仍然只剩下此刻这幅恢宏壮丽的画面。
宰相张怀民举头仰望神情恬祥,嘴边由衷感慨:“倘若长安城每处地方都能升起此物,那才叫做盛世繁华。”
原本以为准备的万寿无疆图新颖十足肯定能够赢的白睌喜欢的太子赵延康顿时有些不自信:“这……这如何做到的,太神奇,太神奇了!”
而刚刚冷嘲热讽等着要看长宁笑话的其他皇子皇女们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应该是送车竹筒引得母皇不满,接着母皇勃然大怒革除她的公主身份?
为什么反而会是这样的事态发展?
到底是哪里砍来的竹筒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啊!
至于永乐兀自站在最初的地方,脸上虽然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却心潮彭拜激动不已,当然还有些不太舒服,她知道自己误会长宁了。
长宁是精心准备过的。
“她此刻,应该很委屈叭!”
永乐眉眼微垂。
外邦来使们一个个的瞪大眼珠子张圆嘴巴,就好像在等人喂饭似的无比惊骇,久居边疆远土的他们,日夜所看无非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何曾见过如此景象。
当大阳宫刚刚掌灯举火时万盏彩笼连接千米百米的盛大恢宏早已把他们震惊的不行,如今又有束束拥簇裹挟流光迤逦的烟花扑哧哧扑哧哧的爆射,简直难以置信这是能够存在于人间的风华。
“不愧是天朝上国,不愧是天朝上国,好美丽的景色,没想到他们的竹筒都能够如此奇妙。”瀛洲小国的代表矢野仁诚操着口十分不流利的大闵官话赞不绝舌。
蒙国领队古巴呼气如老牛:“天朝上国的竹筒真是神奇的很,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向女帝陛下请带些,给我们的大汗和族民看看。”
而在所有来使都大为震撼纷纷唧唧哇哇之际,月氏国的领队胡东却是一言不发暗地里思忖:“大闵果然似王所说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连根竹筒都是神奇无比,不过越是如此,今晚我越要挫挫锐气。”
最前方的瞭望台上,女帝白睌张开双臂遥望夜空中烟花爆洒出来的千秋万载一统江山八个大字,眼眸生动心意畅快,在位九年,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有种君临天下制控九州的高高在上。
此刻的她才真正觉得大闵是盛世的王朝,长安是繁华的城都,万民官子,四海八荒都是臣服于自己的。
两只宽大的盘龙金袖挥舞,白睌心情愉悦万分欢喜,冯元一和男宠张由之从左右两边看着她,微有动容。
这位大闵的女帝,好长时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好,好一个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白睌视线颇为不舍的从夜空中的绚烂璀璨中拉回看向长宁所在的位置:“宁儿,你的寿礼,是我最为喜欢的。”
原本是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因为以自己对长宁的了解,刚刚受到冤枉与误解肯定会很委屈很愤懑,但作为女帝的她要时刻维持威严,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认错!
所以只能私底下再去哄。
能说出喜欢长宁的寿礼,已经是格外的偏爱。
而听到这句话的长宁并没有“沉冤得雪”的喜悦和快意,更多的是恍惚,她两颗淘洗的干干净净如玻璃球似的眼珠空洞的侧转盯住一身女装的陈长安,耳边不断重复回响起自己的声音。
“他的烟花真的成为了母皇最喜欢的寿礼?”
“他的烟花真的成为了母皇最喜欢的寿礼!”
“他的烟花真的……”
对此,陈长安无比得意的捶下右胸的砂糖橘。
白睌以为她看陈长安的举动是在故意别过脸去怄气,于是声调刻意温婉的道:“宁儿,这竹筒叫什么,为何如此的奇妙美丽呢!”
“咔咔咔!”陈长安轻轻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长宁回过神来哦哦道:“回禀母皇,这并非是普通的竹筒,是……是我身边这位哑巴丫鬟小安突发奇想,与毛吉毛大师一起制作出来的烟花。”
太子赵延康眼眸顿缩,嘴角跳抽两下。
“原来如此!”
白睌颔首:“难怪你要带她进宫参加寿宴,并且出面操作呢,嗯,有心了,事后丫鬟小安与毛吉都会重赏,毛吉,真不愧为我大闵巧匠!”
紧接着她看向群臣来使几百号人,声音嘹亮的宣布:“烟花观赏结束,所有人返回太和楼,寿宴继续。”
于是众人又都按照皇子皇女,朝中大臣,外邦来使的顺序回到太和楼顶层各自落座,好多脑海里却还是浮现着一束束烟花簇洒的唯美画面,久久无法平静。
而瀛洲小国的代表矢野仁诚,临回太和楼更是偷偷跑过去弯腰捡起两根花火射完氤氲着白烟与火药味的竹筒塞进怀中。
“大闵的竹筒真是奇妙,带回去研究研究!”
待太和楼中人全部坐齐,白睌欢容悦色亲口尊口:“寿宴继续,各位动筷吧。”
话音刚落,月氏国的代表胡东起身出列来到最中间位置弯腰鞠躬,拱手拜礼道:“启禀女帝陛下,今日外臣远来长安,除去给您贺寿外,其实还有件事。”
拿起筷子的群臣皇亲们见况都轻轻放下,月氏国代表的这波操作显然是谁都未曾想到的,甚至可以说前面几次万寿节上根本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做是对女帝的不敬。
人家寿宴上你来搞别的事,这合理嘛?
这很不合理。
冯元一眉头轻皱。
白睌本人自然也能够意识到对方的不懂规矩,庆幸的是观赏完烟花的她此刻心情极佳,于是问道:“月氏国来使,你有什么事啊?”
胡东垂首一张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的脸似笑非笑道:“女帝陛下是这样的,上个月呢,有位高人路过我们国都突罗城,留下句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的联子便驾云而去。”
“我们国人很想知道这联的对句是什么,只可惜月氏国远在边荒近年方引入文书教化,实在没有满腹经纶之人能够对的出,所以特借此万寿节之机来向大闵请教。”
待他说完,现场气氛无疑发生微妙变化,尤其以宰相张怀民以及太傅洪车书为首的文臣们,面色冰凉。
他们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什么前来请教,无非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句绝妙对子意图趁万寿节的场合在各国面前打大闵朝的脸,月氏国居心不良欸!
而“乖乖”站在长宁公主身边的陈长安闻言不由眉头轻挑,嘴角微微勾出条浅槽,月氏国使者胡东说出来的这句联子,他前世在历史课本最后面的趣味小课堂栏目有见到过的。
白睌察觉到对方动机,认为大闵王朝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尤其在长安城这个盛产诗文的地方,于是看向一众文臣开口道:“既然人家前来请教,你们就不吝赐教吧。”
然而数十名文臣都是沉默的,平日里弹劾同僚喷起人来唾沫星子横飞乱溅的他们出奇的安静,几乎没有人站出来发声,连公认当前大闵九州为官群体中最有才学的太傅洪车书,都默然不语。
毕竟他们可以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有两把刷子,多少还是能看的出来这句联子的特别之处。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明显是个拆字类型的联,切为横七刀,分是竖八刀,众所周知,在字的结构本身和意境上面取巧的联子是最难对的。
文臣各自低头或捡故意掉在地上的筷子或做出抱额冥思苦想模样巧妙躲避白睌目光,太傅洪车书愁的抓耳挠腮,灰白头发一根根往下掉。
他知道如果对不出来,大闵的颜面和威严都将受到折损打击。
可偏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都想不成有什么合适的。
白睌对于他们的表现既气愤又失望,平日里写些歌功颂德的诗文拍马屁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到关键时刻全是废物,但她又不能催。
眼下还可以说是大闵的才学之士们在认真思考,倘若一催,在外人眼中会立刻变味。
无奈之下她只得攒紧两双掩在纹龙宽袖中的拳头注视洪车书,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过去。
陈长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群臣的反应伸手进左胸掏出个砂糖橘剥掉皮一瓣瓣的嚼动起来,他打算吃完如果还没人能够整的好对句,就不辞辛劳的出手。
哦,不,是出嘴!
而正当他喂到第三瓣的时候,席桌间站起来名身穿绯红官服的男子举手呼唤:“让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