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昊不再关注下方的战事,索性在崖顶打坐调息。不多时峡谷之中突然刮来一阵微风,正在鏖战的众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这股清凉。
发丝飘舞,山顶的刘君昊却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笑意更浓。俯看崖下众人浑如蝼蚁一般,一股居高临下之感升腾而起,却在此时不自觉想起在在错剑门中种种过往。
八岁入门,日日勤学苦练,奈何天赋不如他人,武功始终不能高人一头。身为掌门弟子也只能日日夹着尾巴做人,事事忍让,处处低头。此次修罗试炼,明知入试炼者均为弃子,可自己偏偏要主动请缨。师傅不忍心自己送死,他便在师傅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一口不甘居于人下的傲气。
一股清风袭来将刘君昊拉出了回忆,山下的厮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长眠的锈刀枯骨再一次染血。风力渐强,一股淡淡红红雾随风飘入峡谷之中,沿着峡谷小径扩散进了峡谷壶口。
峡谷壶口之中获胜的江湖散人正在沾沾自喜,几十具尸体夹杂着断臂残肢散落在地上,随着宋玉书倒地,喊杀声终于了下来。
众人聚在一起稍作休息,整晚接连几场大战,这些铁铮铮的汉子也都疲惫不堪。聚在一起各自调息恢复真气,毕竟试炼还没有结束,最终的角逐马上就要开始,接下来才是最惨烈的战斗。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峡谷中回响起来,犹如厉鬼哭号在峡谷中回响。气氛霎时间变得诡异,地上盘膝打坐的众人纷纷警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绷紧了神经。紧接着又是一声痛苦的尖叫,两声、三声!
众人闻听这些鬼哭狼嚎之声,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丝骚动,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众人仔细打量之下,才发现不远处几人倒在地上捂着双眼痛苦的翻转打滚,众人如临大敌,人群之中顿时有些慌乱,莫非是中了埋伏?
领头之人稍作镇定,大喊一声“不要慌!”众人有了主心骨,稍微平息了一下。领头之人示意几个手下前去查看。
那几人本不情愿,领头之人怒眼一睁,一股气势散发出来。几人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拔出手中兵器,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谁知几人走了十几步,便如前者一样旋即躺在地上捂着眼睛发出痛苦叫声。
一众江湖散人胆战心惊,没人敢再上前查看。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很多人不自觉的想到了鬼怪,有人颤声说道“莫非是此地的冤魂在作祟?”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叫道“不对,是那红雾在作怪!”
众人闻言定睛瞧去,确有一股红雾正在随风扩散,前面受伤之人都在红雾之中,看来这红雾的确又古怪。
说话间风力又强了几分,红雾犹如索命的厉鬼乘风袭来,站在外围的人一触到红雾立即双眼失明,眼中涌出鲜血。
众人纷纷惊恐,四散而逃,可是红雾已经封死了壶口,身后又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峭壁,如此情形当真是插翅难逃。
此时才明白过来,刘君昊分明早就知道这里有夺命红雾,才将众人引到了这里,那根逃命的藤枝必是提前布置好的。
刘君昊立在崖顶,俯看壶口之中几十名江湖散人奔走逃命,冷笑一声。
大风一起,夺命红雾只会越来越多,这些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能在修罗试炼之中拔得头筹,他早在入修罗门之前就已经查阅了这一代的山川地理文献。有志记载,南重山以北有泥潭泥沼,泥沼之中多生瘴气,此瘴气专伤活物,触之失明,吸入毒气顷刻必死,无药可解。
南重山便是今日的修罗山,他虽武学天赋不佳,但却能通晓山川地理,明辨天时气象。早已算出今日清晨会有北风大作,此处峡谷壶口正对着背面泥沼,北风一起,瘴气必会沿着峡谷进入壶口。
一进修罗门他就四处探查,无意之中发现了这座峡谷,因此早早布下了这一条毒计。此处也算吉风胜水,正好做这几百人的埋骨之地。
洛千悄悄蹲在远处一颗树枝,利用洛书推算之法找到了刘君昊的踪迹,一路寻了过来,恰好目睹了峡谷之中发生的一切。
此人心机如此之深,近三百试炼弟子皆被他玩转与掌骨之间,若不是自己恰好到了玄功突破的契机,说不上也跟着这帮人一起着了道,心中不禁对刘君昊提高了几分警惕。
峡谷中的几十人转眼间死了一大半,剩下十几人虽然还在苦苦支撑,但洛千居高临下看的清楚,崖壁如此之高,这些人断无生还可能。
刘君昊还在崖顶恢复真气,他知道峡谷中死的都是些乌合之众,自己心中真正忌惮的人并不在其中,比如说昨晚与他交手的铜皮无赖,再比如莫名其妙失踪的真胜。
而两人却在此时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洛千腰悬长剑缓缓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于此同时真胜手握长刀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刘君昊的另一侧。
两人一左一右,将刘君昊夹在中间。这的确只是凑巧,洛千恢复一夜又刚刚突破,正是实力最盛之时。而刘君昊逃了一夜虽然略作调息,真气稍有恢复,但对于生死之战来说亦是杯水车薪。
此时当然是解决刘君昊的最佳时间,所以洛千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不过他还没出手就看见了远处的真胜,也许真胜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刘君昊缓缓战起身来,面对这两个难缠的对手同时发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可这一次他不愿逃。因为此时是他此生最接近胜利的时刻,此时若逃,余生便毫无意义。
刘君昊长剑横在身前,两指在剑身轻轻滑过,长剑发出轻吟。一股气机升腾,长剑似乎安耐不住发出阵阵颤抖。
一手拔剑,剑锋指天。一道庞然剑气遥指苍穹,长剑破天一挥,剑气激射而出,金戈之声划破天际。
仿佛这一剑要向天问个对错!赢则一步登天,输则死而无憾。
半空之中剑气突然裂开,在云层之间一分为二,自上而下向左右两边激射而来。
隔着虚空洛千已能感受到这道剑气所含的威力,不敢大意。真元飞速流转,一股雄浑真元灌注剑身,长剑虚空斩落,一道剑气带着嘶嘶轻啸激射而去,剑气之中带着“天”字剑意,天意面前,一切算计都是虚妄。
另一边真胜双眼红光大盛,凌空纵起,长刀迎着剑气斩落。一条血色刀芒从刀锋延伸而出,迎上自上而下的剑气。
天空中仿佛两道惊雷炸响,剑气交锋之处一道气浪爆发,四周围空气仿佛被引动,化作道道清波向外扩散。
巨响之后,剑气刀芒纷纷消散,惊天一剑最终没能斩杀一人。
洛千立在原地喘着粗气,若不是自己昨晚突破玄功二重楼,真元上了一个台阶,今天恐怕接不下刘君昊这惊天一击。
真胜虽然破了剑气,亦被震的后退几步,表情突然变得阴狠,发出一阵邪笑,不知在想什么,双眼如同血染摄人心魄,仿佛入魔一般。
爆响之后,长剑犹如断线的风筝,掉落在刘君昊眼前,深深插入脚下沙土之中。刘君昊面无表情,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输了,上天最终还是不肯透露一丝机会给他,抬头看着天际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掉落悬崖之下。机关算尽,为别人准备的埋骨之地,最终成了自己的长眠之所。
错剑门的掌门弟子,修罗试炼的枭雄,最终还是算错了一步。
洛千心有余悸,刘君昊那一剑应该是用某种秘法引爆丹田而发,他真气空虚,又面对两大强敌,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同归于尽的打法,似乎出剑之时就已带了视死如归有决心。
奈何他真气空虚,此剑威力弱了几分,一剑化为两击,为了又弱了一份。如若不然,恐怕洛千与真胜两人都要陪着他长眠此地了。
刘君昊掉落山崖,洛千和真胜之间再无阻隔,两人隔空对望,眼中尽是无穷战意。修罗试炼的规则就是如此,要想从这里出去,只能踏着别人的尸体前行。
真胜踏前一步,长刀拖入沙石之中,划出一道尖锐的沟槽,仿佛白净的脸面上一道伤疤。双眼赤红,嘴角的邪笑愈加浓烈。
洛千眼中的真胜仿佛已经入魔,表情诡异似妖,双目赤红似血。昨夜不经意的几句话,让真胜彻底变了心境,心魔已经形成,再难斩去。
不染红尘焉知破戒心境,所以真胜破了戒,色戒!破戒如同入魔,再无回头之路。
洛千也踏前一步,长剑斜指脚下,表情冷峻。两人之间气机交锋,也是势的比拼。
依赵管事所言,武道共分四重境界,招、气、势、道。两人均已摸到势的层次,未动手之间先以气机试探彼此,气强则势胜,气弱则势败。
长刀终于安耐不住率先划破虚空,当头斩落。
阿难破戒刀!
这一刀仿佛突破了种种束缚,没有百转千折,没有刀气纵横,也没有华光四溢。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仿佛没有任何章法,也谈不上什么变化。
就像劈柴的斧子一般,随意的从空中滑落。持刀的真胜依旧带着浓浓邪笑,光头上几排结疤,双眼如血染,浑如一个怒目金刚。
洛千皱起眉头,这一刹那间想起了赵管事与花脸男子大战的情形,赵管事的竹竿也是这般平平无奇,却可以将不可一世的花脸男子杀的大败而逃。
赵管事的境界似乎介乎于势与道之间,方能在出招之时返璞归真,乃是大音希声的道理,那是几十年反复打磨的成果。
可眼前这个这一刀隐隐有返璞归真的影子,难道眼前这和尚的境界已经超出了势的范畴?
不!刀法那是那套刀法,只是持刀的人变了。
不是人变了,而是心境已经不同,佛子变为魔头,清规戒律不见,古刹幽钟不响,心中已无苦海,再无回头之念。
电光火石之间不及多想,更不敢大意。剑光流转,“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八剑纷至沓来。
我以圣人之道会你入魔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