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你实在是太合我心意,我这几日就琢磨着要到你这儿来打些医馆用得上的器具,没想到你先我一步,居然已经打制好了。小师,你说你怎么能这么贴心呢?”
师离渊瞅瞅一地的瓜子皮,觉得脑壳儿疼。
夜温言也瞅瞅一地的瓜子皮,有点儿不好意思。
于是手一挥,一个清洁术丢过去,地面干净了。
“咱们会灵力的就是这点好,许多事情都不用亲自动手,甚至都不用求人,掐掐法诀就可以解决。”小姑娘一脸谄媚地凑上前,两眼放光地看着师离渊从炼器室带出来的东西。
不只有手术刀,居然还有十几套滴流瓶子和针管针头,甚至还有好几套输液管。
夜温言都惊呆了,“你是怎么解决软管问题的?这种透明的软乎乎的管子,你用什么做的?”这个时代没有塑料也没有橡胶,这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师离渊把东西搁到桌上,这才告诉她:“仔细看看,这不是真正的管子,是灵力化出来的。我照着你刻录在玉鉴上的影像以灵力化出同样的东西,虽听不太懂影像里讲的那些个气压之类的话,但道理还是能琢磨明白的。你看这里——”他手指向调节器那处,“大小可调,快慢可控,使用起来应该跟影像里的那种东西没有什么差别。”
夜温言简直崇拜他,“以灵力化万物我也可以,但我化出来的东西能坚持多久,那要看我用到的花有多少。一般来说花肯定是有限的,所以挺不了太久。师离渊你和我说说,你这些东西能坚持多少日子?”
帝尊大人很傲娇地耸耸肩,“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他将东西往夜温言跟前推了推,“这里一共有十套,你拿去先用着,试试好不好用。如果好用,下次我再多做一些。另外我看到影像里说这种东西只能使用一次,不可以重复使用,会受到感染,传上疾病。但是本尊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却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因为每一套器具上面都覆了一个清洁的法诀,使用完之后它会自动施放,器具就又恢复成全新。”
夜温言愈发的佩服这人的脑子了,要不怎么人家是帝尊呢,要不怎么所有修灵者都不行了,就只留了他一个呢!这果然是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啊!这种人才就应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如此才不愧对于老天爷给他的这个脑子。
小姑娘很高兴地把东西都收回到自己的空间镯子里,打算明日就送到医馆去给萧诀他俩。
眼瞅着她装了东西就要走,师离渊不干了,“你上哪儿去?”
夜温言答:“回家啊!”
“才来就要走?”
“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可是本尊才刚刚看到你。”他非常不乐意,一伸手把小姑娘给拎了回来,“你那个破家也没什么可回的,不如就在炎华宫留一晚,明早本尊送你回去。”
夜温言没有挣扎,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正事。刚刚只顾着让连时去做点面条,萧家赔银票的事还没顾得上说。于是乖乖留了下来,直到连时的面条端到她跟前,她这才笑眯眯地问连时说:“连公公,近日忙不忙呀?”
连时一看她这种憋着一肚子坏水儿的样,就知道肯定是又有好玩的事了。一张老脸立即就笑了起来,褶子都堆到了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老奴忙不忙,那得看替什么人做事。这话要是旁人问,那老奴一定忙,就算不忙也不能失了炎华宫总管的身份。可若是四小姐您问,那老奴什么时候都不忙,随叫随到。”
夜温言一边吃面条一边笑嘻嘻地点头:“不忙就好,不忙我就放心地把这事儿交给你了。”
师离渊侧头看她,想了想就问:“是那张银票的事?”这么快就坑着人了?
夜温言点头,“对,就是那张银票的事。一百万两的银票啊,还真有人敢从楚怜屋里偷,偷完之后也真有人敢往自己兜里揣。可惜揣是揣了,再让她往外掏时她却掏不出来了。”
她摊手耸肩,“银票丢了,还是丢在萧书白的手里,你说我是不是得让她赔?”
“那是得赔!必须赔!”连时把话接了过来,“萧书白是夜家二夫人吧?见过几次,瞅着就不像好人呐!”
“确实不是好人。”夜温言说,“但再不好的人也有替她兜底的,就比如说她的母亲、宁国侯府的老夫人。当时就拍板儿了,说那一百万两银票萧家会替萧书白赔偿。我给了她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还劳烦连公公往宁国侯府走一趟,把咱们的银子要回来。”
连时一听这话就笑了,当场就给夜温言行了个大礼,“多谢四小姐又给老奴找活儿了,打从有了四小姐您,这日子过得可真是丰富多彩啊!真感觉头五十年都白活了,怎么就没早点儿遇着四小姐您呢!”说完还瞅了师离渊一眼,那意思很明确了——都怪你。
师离渊摸摸鼻子,这老奴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算了,既然是夸他们家小姑娘,那他就也不去计较这些个细节,小姑娘开心就行。
连时还在感叹,“可惜剩下的年头不多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但愿能看到四小姐您登上帝后宝座的那一天。”他随手往眼角抹了一下,那一刻,夜温言看到了连时对生命的不舍。
五十多岁的人,若按正常寿命来说,甚至连老年都不算。
可偏偏北齐人只能活到六十岁,那五十多就成了风烛残年,的确是没几年活头。
她心里轻叹一声,只道打破天地桎梏这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四小姐放心,银票的事老奴自会去跟萧家讨要,到时四小姐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热闹?”
她想了想,摇头,“我就不去了。萧家也就是萧老夫人招人烦,其它人跟我也没什么仇怨,我犯不着打上门去。就是连公公你也要把握些分寸,因为如今这位宁国侯同我父亲关系还是不错的,听闻宁国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连时点点头,“老奴懂了,还是请四小姐放心,这件事情交给老奴去做,一定做得漂亮。”
师离渊听到这里也附和了句:“确实,你交给他去办,肯定能办出你想要的效果。”再想想,补了句,“把云臣也带上吧!”
连时立即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种事一定要叫上云大人一起配合的。”
“嗯。”师离渊满意地挥挥手,“行了,退了吧!”
连时赶紧撤离现场,出了大殿之后想了想,匆匆往钦天监去了。
剩下夜温言和师离渊二人在殿里,小姑娘还在跟没吃完的面条奋斗,师离渊就问她:“是连时做的面好吃,还是本尊做的面好吃?”
她想了想,很中肯地回答:“两个味儿。连公公做的有点儿宫廷风的感觉,用的应该是御膳房的配方。你做的就是家的味道,而且很久远,同现在的家又不一样。”
“那到底谁做的更好吃?”
“你做的更好吃。”夜温言实话实说,“你做的面能让我想到很多从前的事,能想起爷爷煮面的味道。”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什么也不说了,只管低头吃面。
师离渊其实很想说你竟把本尊比成是你爷爷?可见小姑娘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是想家了,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样,伸手去揉揉她的头,说了句:“兴许将来会有机会能让你回去看看。你既能来,就也一定还能回,本尊就知天地间有许多节点,通连四方。”
夜温言却根本没有再回去的心思,“所有人都死了,我回去又有什么用?是再看一眼夜家大宅血流成河,还是去看看夜家人都死光之后,是什么人接手了那座宅子?”
再想想,失笑道:“我想得还是美好了,很有可能没有人会接手,当局会把那地方夷为平地,然后灌入地基,起一座高楼大厦。就好像玄脉夜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世间再不会有关于隐世五脉的传说,我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会被人为抹去。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可能连他们自己也都忘了。”
她搁下碗筷,终于不再跟面条奋斗,“师离渊,我曾经也以为玄脉是最强大也是最暴力的。因为我们修灵,所以我们比起普通人总是会更多一些保命和抗争的手段。可是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研究出射灵枪那种东西,就只为了对付我们夜家。”
她仰头看他,“你说我们现在这个时代,会不会也有一种东西是专门灭灵的?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要面对它?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们是能躲得过劫难,还是会像前世的夜家一样,血流成河?”
师离渊凑上前去,把人揽到了怀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小姑娘,但却能对她所描述的那个场面感同身受。
他告诉夜温言:“已经被灭过一次了,是天道出的手,就在四百年前的一个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