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小妾手里确实有刀,是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匕首,十分精美小巧,刀柄和刀鞘上镶嵌的全都是宝石。
其实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凶器,因为刀身很短,还没有成年人的大拇指长,平时应该就是用来削个水果什么的。这小妾带在身上,多半是觉得好看又贵重,不舍得放在别处。
但人在气头上就顾不得那么多,削水果的刀一样能用来伤人,就在她推开海夫人和俞璇玑的一瞬间,匕首就已经被抽了出来用力往前滑去。
看到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想上去拦也来不及,就只剩下为那二人祈祷。
好在一起出来的还有计蓉,别人反应不过来,可这出刀的速度对计蓉来说就太慢了。就见计蓉都没怎么动,只是很随意地抬了抬手,一把就拎住了那小妾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人给拎了起来,然后照着俞府上方的匾额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砰地两声,紧接着是哗啦哗啦。是那小妾砸到匾额上,再摔到地上,然后匾被砸得零零碎碎散落在地的声音。
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吓着了,心说海夫人身边哪来这么个给力的丫头?结果就见计蓉蹬蹬蹬走到那小妾跟前,一伸手又把人给拎了起来,胳膊抢起,照着她的脸就开始抽嘴巴。
一连抽了十几个才停下来,然后对着被打成猪头一样的小妾说:“刚才我听到你骂我家主子。俞家的小妾,听着,找打你就吱声,即使你们搬到了外城去,我也一定随叫随到,随到随打,打完就走,绝不在你家吃饭。记住了,骂别人我不管,但你要骂我家主子和我家主子在意的人,那我必须抽你。”
小妾都被打懵了,俞小蝶这时终于从府里冲了出来,嗷嗷哭喊着扑向了自己的姨娘。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这头俞小蝶刚跑出来,那头计夺的马车也到了俞府门前了。
马车里下来一个人,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公子。那公子下了车直奔着俞小蝶就走了过来,当场质问道:“听说你又去勾搭一品将军府的大少爷了?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我二人明明都已经订了终身,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我甚至都跟家里说好等内城重建完成,就带着聘礼到你家来提亲。你为何要背着我惦记别人?是嫌我家银子少,还是嫌我家没有官位?”
这少爷越说越来气,“我家在外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五六个铺子开在繁华街道上,想要嫁给我的人排着队都能排出城。本少爷选中了你,给了你千金万银,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行,俞小蝶你真行,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话说完,啪地一个巴掌就甩给了俞小蝶,“水性杨花的东西!既然勾搭别人去了,那就把这半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都还回来!把我给你买的珠宝玉器也还回来!爷不养白眼狼!”
继那小妾被打之后,俞小蝶也跟着被打肿了半边脸。这娘俩可谓是同病相怜,又因为没理也说不出什么,就只能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人们恍然,“合着你们家这是广撒网多敛鱼呢!先把鱼一堆一堆都打上来,然后再慢慢挑捡?还让女儿出去跟男人又亲又抱的,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内城人有点儿不乐意了,“真是给内城的官邸丢脸,你们赶紧走吧,可别回来了,凭白的连累了别家的名声。这传出去还得让人以为内城官邸的胆子有多大呢!”
相好的少爷揪着俞小蝶要钱,这时,计嬷嬷那边的人也到了。
万福楼、吉祥铺、酒肆、古董行、布庄、饭馆,以及棺材铺的掌柜呼啦一下就都围了上来,直拉把那小妾和俞小蝶给围在了中间。
万福楼的掌柜最先开了口说:“俞夫人这是要搬家了吗?那咱们是不是得把之前赊下来的账给清一清?欠着账您可是走不成的。”
吉祥铺的人也上得前来,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直接就笑了,“哟,不仔细瞅还真没瞅出来,俞夫人怎么被打成这样了?是不是俞老爷知道了您在外头赊了太多账,不高兴了?我就说嘛,虽然咱们捧场叫您一声夫人,可这到底是夫人还是小妾,您自己心里得有数。一个家那是正室主母做主的,小妾再得宠,男人又肯为她花几个银子?”
“就是这个理。”棺材铺的也走上前去说道,“咱们今儿也不为难你,也不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就是趁着你们还没搬走,把赊出去的账给收一收。你把银子给了,咱们立马就走。”
“对,趁着俞老爷没出来,赶紧把钱结了,省得一会儿人出来了知道了这个事儿,你还得再挨顿打。咱们谁不知道俞老爷是什么人啊,这些银子你要是一点儿一点儿要出来也就罢了,让他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那就跟剜他的肉没两样。所以赶紧的吧,用私房银来还。”
俞小蝶有些害怕了,因为这些人说得对,她那个爹就是铁公鸡,别看平日里宠着她姨娘,可宠归宠,想要把银子要出来,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姨娘想要买东西,能付的就付,不能付的就赊,然后再一点点从她爹那里扣出来。
一来二去的在外头就欠了好多账,本以为都在内城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能还上就没什么。却没想到如今摊上这么个事儿,要被赶出内城,要账的一下子都来了。
她想替姨娘说几句好话,可谁能听她的呢?何况她爹已经气呼呼地往外走,愣了一会儿神的工夫就已经到眼前了。
“你在外头欠了账?”俞昌文一提到钱,一双眼睛立即就瞪得溜圆。什么平时最宠爱的小妾和庶女,这会儿统统都做不得数了,他就想把这个钱的事儿给问清楚。于是他把小妾给拽了起来,也不管为何人被成这样,只盯着她问,“说,怎么欠的!欠了多少?”
小妾哪里知道欠了多少,她根本也没记得那么清楚。见她不吱声,那些掌柜的就主动上前,一笔一笔跟他报账。
什么首饰铺的、饭馆的、点心铺的,包括酒馆的欠账俞昌文都能理解,但他就是理解不了棺材铺是怎么个情况。“她怎么还能欠棺材铺的银子?”打
结果人家掌柜的说了:“那谁知道呢,当时说是家里办丧事,要买一口最好的棺材。我一听这个架式,还以为家里什么大人物没了呢,差点儿没合计到俞老爷您身上去。”
俞昌文气得几乎要暴走,当时就指着这个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妾破口大骂:“小贱人!你给我说清楚,棺材是给谁买的?”
小妾哭哭啼啼地说:“是给我哥哥买的,我哥哥去年不是没了么,我当妹妹的就想给他买口好棺木。当时我是跟老爷要过银子的呀,可是老爷您不给,我没办法,就只好去赊。”
“给他买棺木?我都没用上那样好的棺木,你给他买?你那个娘家是喂不饱的狼吗?你哥死了你爹娘是管什么的?没听说有妹妹给哥哥买棺木的!还有,那些个首饰,点心,衣料,你是疯了不成?府里缺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用得着你上外头去穷显摆?你个败家的玩意,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说完,抡起掉在边上的一大块匾额就往小妾头上砸。
小妾吓得抱着头不停求饶,俞小蝶也一个劲儿地替她姨娘说好话。然而她这好话还不如不说呢,一说那个外城相好的又来劲儿了,也挤过来告诉俞昌文:“你养的好女儿,水性杨花不说,还骗了我家好些个钱财。今儿你们要是不把钱都还上来,我就到官府去告诉你们!”
俞昌文更生气了,手底下的板子就抡得更开,从打一个人变成了打两个人。
小妾被打疼了,也急了眼,干脆与他对骂起来:“你就知道打我,要不是你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至于到外头去赊账?我穿好的用好的还不是为了长你的脸面!明明家里有那么多钱,就是不舍得往出拿,你是想搂着那些钱财带到棺材里去吗?”
人们又往后退了退,给俞家人腾出好大一块地方来,任由他们施展。只道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俞家这种人家,根本就不用外面的人出手瓦解,自己就能把自己都给作死。
计夺和计嬷嬷已经回到了夜温言身边,计蓉因为实在看那个小妾和庶女太生气,就又冲进人堆儿去给她二人一人掰掉了两颗牙。
这时,临安府的官差终于到了。
官差一到,首先就是冲上前去把打成一团的人都给分开。那小妾一看到官差比看到谁都亲,当时就给官差跪了下来,张着漏风的嘴大声道:“我要告状!我要告夜四小姐纵奴行凶!”
人们差点儿没听乐了,“有病吧?你男人打你,然后你告夜四小姐?你告得着吗?”
小妾指着自己的嘴,再指指计蓉,“她掰我的牙!我的牙没了!”
计蓉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你骂我家主子我就打你,虽然挨打的时候你没骂,但之前骂了呀!没办法,谁让我又想起来了呢!”说完,还瞅了一眼被拽住的那位官差,“官差大人觉得我说得有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