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子义昨日连斩四将,属下还抓了一个。”
典韦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神情有些郁闷“哪怕主公骂出花儿来,酸枣那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今日也是不会应战的。”
昨天夜里他睡得正香,外面忽然喊杀声响起。身为保镖立时警醒,&nbp;&nbp;抱着大钢戟跑出了营帐。
被冰冷的夜风一吹,才想起那是邢华在逃,根本不用追。
回营帐后,又怎么都想不出老董玩儿得啥计策。于是从来不知道‘失眠’为何物的糙汉,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快到亮时又眯了会儿,结果一阵军鼓擂动,&nbp;&nbp;老董又要前去搦战。
此时老董倒是神采奕奕,自信地道“昨天老夫是有些过火,&nbp;&nbp;不过马上做了补救。你放心去吧,&nbp;&nbp;他们会出战的。”
典韦一愣,登时睡意全无“主公,今日舍得让属下出战了?”
陪老董出来吹冷风,他是没兴趣的。可若让自己前去搦战,那典韦立马可就不困了。
“嗯。”老董点头,环顾怏怏不乐的吕布和不知想着什么的太史慈,道“不仅是你,奉先和子义随后都会登场。”
吕布也精神一震,瞬间挺直了腰板儿“爸爸,人中吕布,马中……呃,反正不管如何,孩儿必不会让爸爸失望!”
话说半截儿突然不说了,是因这两日他没骑赤兔。
原因很简单,也很幸运赤兔还没来得及骟。
在老董信誓旦旦的保证下,说以后会还两匹优良的纯血大宛马后,&nbp;&nbp;他便将赤兔又交还给了老董。
嗯,跟象龙一样,留作配种。
一想起这个,吕布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羡慕嫉妒恨,心里憋起一股怒火,对接下来的斗将跃跃欲试。
不曾想,老董又神秘地笑了起来“嗯……打赢对你们来说,的确没啥难度。但是打输就需要些技术了,既然奉先如此自信,老夫便拭目以待。”
“爸爸放心,孩儿……等等!”吕布微微一笑,正准备说酸枣那些敌将不过土鸡瓦狗,忽然神色一僵“打,打输?”
“不错,就是佯败。”
这个不用解释!
吕布不解,很不理解“爸爸,为何昨日子义可随心所欲,孩儿便要英名尽毁?”
就算同为义子,我也来得比他早。何况直到现在,他还不情不愿的,爸爸何故如此偏心?
“不要在意什么名声战力,&nbp;&nbp;这些都是虚的。奉先听爸一句劝,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说完就看向典韦,道“你看人家阿韦,从来就不计较这些。去吧,用老夫教的那些,上前骂阵吧。”
典韦当时脸就有些黑了,但也的确对什么胜败没啥执念,幽怨看了老董一眼后,还是听命而去。
吕布还能说啥,只能期待着酸枣大营那些胆小如鼠之辈,今日不会派人迎战。
没想到,典韦带着一众人上前,直接羞愧地一捂脸,瓮声瓮气对亲卫们吩咐道“主公有令,不得不从,尔等开始罢……”
亲卫直接将兵刃扔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后强忍下羞耻,拿出备好的乐器,努力唱、跳、rap起来……
吕布直接惊呆了!
但他却不知,此事到了酸枣大营中,又是另一副光景。传令忧心忡忡地上前,汇报道“各位大人,董贼又遣人前来搦战……”
“不去!”东道主张邈心烦不已,当即挥手道“今日任凭董贼骂破喉咙,我等也不会再中计!”
“今日董贼手下并未骂阵,而是命人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还跳起了社戏!”
“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跳起了社戏?”张邈不解,道“两军战阵之前,董贼如此丢人现眼,难道不好么?”
谷畷
“孟卓兄!”曹操闻言豁然起来,神情忧愤,道“诸君莫不知‘四面楚歌’典故乎?”
“四面楚歌?”鲍信也豁然警醒,神色大惊“董贼好阴毒的计策!……当初楚汉相争,霸王垓下被围,高祖听从谋士张良之计,令士卒深夜唱起楚地的民歌。”
“霸王麾下江东子弟征战多年,屡屡受挫,意志消沉。”
“闻听熟悉的家乡民歌,或惊恐汉军里的楚人那么多,以为家乡已被高祖所得;或闻声思乡,心无斗志,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家中……”
环顾这些才反应过来的士人,又痛心疾首道“我等麾下将士尽皆豫兖一带子弟,本就不谙战阵久矣,有的更操练不过旬月,兵无斗志。”
“加之昨日一战又连败五场,士气已跌落至谷底。此番若不派人迎战,某断言今夜必会有大批士卒出逃!”
说完,看向西方既悲愤又不得不赞叹道“攻心为上,董贼不愧久经战阵之将!原以为入了洛阳,斗志会被荣华富贵消磨,不曾想竟还精进了起来。”
“那我等速速派将前去迎战?”张邈下意识开口,着急道“既知董贼毒计,万不可令其得逞!”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众人一个个垂首敛目,甚至想将案几陶盘里的甘蜜丸数得清清楚楚昨日五人出战,一个都没回来,谁还敢……
等等,
有一个逃回来了!
刚想到这里,便见堂外一人昂然……呃,一瘸一拐地走入。步伐虽然不雅,却是那么坚定,连带着身上甲叶撞击的声响,似乎都带着一抹悲壮。
外面的阳光倾照在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仿佛都闪着一往无前的光。
来人,正是邢华!
一位曾经的勇士,直至昨夜逃命时,屁股上中了一箭。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当即忍痛一礼,抱拳道“诸位,昨夜某刺探敌营之计已成。不曾想,董贼今日还敢如此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待某前去一战,取了那典韦贼子的狗头,予诸公下酒!”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端得是猛将无畏风采!……当然,假如不是屁股那处纱布中,还不断地泅着血丝,这番话恐怕会更有说服力。
毕竟刺探军情刺到自己都被抓了去,狼狈逃回来后屁股上还扎了一箭,这事儿从来未有过。
可想起这个,邢华更郁闷说好了让自己先跑九十九步,结果自己清楚数着才跑九十步,后面便箭雨如蝗。
若不是命大运气好,恐怕就不能继续效忠大汉太尉阁下了。
曹洪如今年轻,也是忍不住嘴贱,道“真大言不惭,明明是昨日不敌一合被俘,还有脸说成冒险刺探军情……”
邢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屁股上的血迹似乎也多了些,争辩道“刺探军情不能算战败!”
“刺探军情!……名将舍虚名为大局的事,能算战败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杀猪前都要给猪吃顿好的’,什么‘开膛破肚方能见下水’之类,引得众名士都哄笑起来,县衙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这次,一向不与人争的袁遗陡然怒喝道“尔等笑什么笑!……我部邢华虽杀猪屠狗出身,粗鄙不堪,却一心为大义,忠勇无双!”
“如今董贼毒计在外,尔等百无一策,无人敢与之一战。却还厚颜无耻嘲笑如此一名舍命为公之人,何其卑劣!”
说着愤然起身,更手指曹洪骂道“昨日是何人吹嘘要上战场,夺了那太史贼子的名马宝甲?此时为难,怎不见尔不披挂上阵,兑现昨日之豪言!”
曹洪的笑脸,瞬间凝固。
曹操心中也猛然一紧,后悔刚刚迟了一步,没拦住曹洪。
果然,随后堂中各名士不善的眼神,全都看向了自己这处。显然,从袁遗那里受到的羞辱,他们要从自己这里加倍讨回去。
对付敌人唯唯诺诺,对付盟友重拳出击,已然是他们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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