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有多少人数我们尚且不知,若是连己方都不清楚。”
“咋们,可以打道回咸阳了。”
扶苏打趣完,随即恢复正经声神色。
肃然吩咐道
“韩珉,去找陈仓县全境地图。”
“甘缁,去统计县府内一共能召齐多少人马。”
“动静要小,山盗盘踞多年,尚能对各方围剿游刃有余,城内必然有其眼线。”
“属下明白,公子放心。”
二人方才离去,县尉立时赶来。
“下官已按公子吩咐,把能用的兵甲、衙役都召齐了。”
“嗯。”扶苏并未多言。
县尉仍不死心补充道
“真要剿匪,让兵甲去即可,公子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夜已深,县尉大人先回去休息吧。”
“其余事情,我自由打算。”
见扶苏已下了逐客令,县尉无奈只得退下。
行至走廊,在此等候的老县令白辅和县丞急忙迎上去。
问道
“如何?”
县尉阴沉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语气不岔道
“他是铁了心。”
“这”
只求平安辞官的老县令急红了眼,手背拍着手心,道
“若真让他拿下山盗,我等可怎么跟那位交代呀。”
县尉睨着远处深沉的夜色,那夜色中就有城郊五十里的南树坳。
三面环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他冷笑,“那山盗若真是那么好除,你我也不必在此屈从多年。”
“年轻人轻狂,结局如何,尚未可知。”
“只要他除不了山匪,就不会发现那位的秘密。”
“你我,也不会因此担责。”
白辅仓促短叹过后,猝然颤着手指对县尉发难。
“都怪你,好端端应承府兵作甚。”
“没有兵,他还能领着那点护卫去剿匪不成。”
“大人。”县尉拔高声音喊道。
“那扶苏公子把话说到那个份上,我们若再推脱,到显得可疑了。”
“您老,只管放心。”
“都城的尊贵公子,哪里知道地方山盗的凶悍。”
三人一同离去。
他们并未发现,在廊柱后面,被笼罩在阴影中的近侍。
将几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那人?”
扶苏拨着灯芯,抬首睨向进来禀报的近侍。
“是,几位大人是这么说的。”
“哦——”
“看来除了怕遭盗贼反扑以外。”
“陈仓的几位好大人,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灯芯拨出来一小截,屋内霎时亮堂了许多。
扶苏微侧着脸冷声道
“继续去探,有可疑的消息,第一时间来禀报。”
扶苏将油灯移近了些,好看清桌上那张地图。
大秦的地图实在不够详尽,更遑论这小小一个陈仓县。
扶苏手里的地图,也只粗粗标出陈仓县城以及周边几座大山。
扶苏手指点向戚风岭,这里就是山盗盘踞之地。
戚风岭三面山崖,左右两侧之间有一处想接极为狭窄。
形成一个山坳,那便是南树坳。
要爬上戚风岭,只能从南树坳进入,方有山路往上走。
要去隔壁雍县,官道也距离戚风岭不远。
扶苏凝着那画得极为粗糙,尤可看出来山体斜坡断崖之险峻的戚风岭。
手指在上面徐徐滑了一阵,而后径直点向一处小小的山头。
那儿恰巧位于中面之上。
根据位置推算,可以将三面山崖的形势一览无余。
韩珉恰巧进来,扶苏便唤他过去指着那处道
“我若是山盗,我定会把主营寨子安插在此。”
韩珉看去,顿时了然。
扶苏继而道
“虽说有主营,可山盗依仗的多位地形优势,定然狡兔三窟。”
“我们哪怕顺利到达这儿,也未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漏网之鱼逃窜得最是快,届时又在哪里打家劫舍就未可知了。”
韩珉微一颔首。
“所以公子现在是想,怎么把他们聚在一处,一网打尽。”
“没错。”
“还有一个问题。”扶苏攸而蹙眉道。
“我们怎么上去?”
“这才是最关键的。”
南树坳狭窄,戚风岭陡峭,那座山头的情况还未可知。
再加上那山崖里起伏不定的山脊与谷处。
山盗想藏人再容易不过。
可兵甲如何顺利进入,将其一举歼灭,就难了。
两人研究了半响,始终无果。
扶苏长叹一口气,收起地图,道
“罢了,明日你随我去戚风岭走走。”
“公子,不可。”
“公子若是忧心,属下去便是。”
韩珉连忙劝阻。
那戚风岭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甘缁过了个南树坳都被劫了。
扶苏这番气度,去了就是山盗眼里的肥肉。
韩珉再三坚持,扶苏无奈,只能道
“重点探探这座山的地形。”
“然后三面山崖若有异处,也一并标记下来。”
“你先别走,等甘缁来报兵甲数量。”
韩珉刚抬起的脚才挺住,转身等待。
甘缁披着浓重尘土而来。
“回公子,整个陈仓县内,共召集有县府兵甲六百三十八人。”
“衙役三百六十九人。”
“总数刚满一千。”
一千人,戚风岭,扶苏绕着桌案踱步。
这个数目比他想象中还少。
更何况还掺杂了三百多个衙役。
这些衙役大多是强行服役,或者是有罪被充当役卒。
一没经受过正统训练,二没有实战经验。
就是那些府兵,挑出五个来也不一定抵得过一个边郡将士。
与之相反,那些山盗再次数年。
大大小小的围剿经历过无数次,早已经练就出一身悍戾又狡猾的功夫。
府兵对上他们,是丝毫优势都没有。
何况戚风岭如此大的地界。
到底有几波山盗,有多少人都是未知。
二人也知此事不易。
甘缁沉吟片刻,提议道
“公子,雍县离陈仓不远,若真要攻,不如再往雍县借兵?”
“暂且不必,我本就是越权行事。”
“山盗处于陈仓境内倒也罢了,若再大张旗鼓往临县借兵。”
扶苏冷笑道
“传到朝中那帮老狐狸嘴里,就成了擅自拥兵,居心叵测。”
“此前云阳一事,他们就趁机弹劾。”
“父皇虽压下不提,心里未必不生别端。”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殿上还有个精明如鹰又多疑至厮的父皇。
他的处境,从未松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