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头世代都是修理钟表的匠师，十几年前还行，随着时代发展，如今已经鲜少有人佩戴手表，他这个摊子也逐渐冷下来。
老伴有劝过他把这个摊子盘出去，他却风雨无阻来这里守着。
他总想着，总有人怀旧，要是钟表有个什么毛病，他还能帮帮忙。
这不，这些天就迎来了他的第一个有缘人，苏蔓。
看到她，钟老头还是很开心，看着她们捧着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古董，他更高兴。
他出来亲自迎接她俩，又给她俩端来小板凳，小零食，让她俩先休息休息。
钟老头这堂子虽然小，可堆放了各式各样的器具，还有零件。
别看他上了年纪，那手脚麻利得，苏蔓的眼睛都差点看不过来。
她刚说完哪里坏了，机器就四分五裂，被钟老头拆了个精光。
“钟爷爷，你这给我拆了，到时候装不回去怎么办啊？”苏蔓“噌”一下从小凳子上弹起来，戳着桌面上散落的零件。
钟老头拍了一下她的手，“我肯定能保证装回去，你要是在这捣乱，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靠这破东西讹老爷子的钱。”
“哪能啊？这怎么是破东西？”
“这玩意有些年纪了，怎么想起来换。”
“这啊，是她要送人的。”
钟老头撇撇嘴，觉得这姑娘太抠门了，怎么送个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可不得嫌弃坏了。
苏蔓读透他的嫌弃，“可别小瞧这个古董，质量好着呢！”
“万一别人不喜欢怎么办？”
“不喜欢我放狗咬他。”苏蔓捏了捏拳头。
三个人就这么闲扯着，一直扯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把这个机器修好。
她跟着刘倩回去，刘倩慷慨地把车借给她，苏蔓跟着导航，开到了周寻的小区。
她兴奋地给周寻打电话，让他开门。
周寻沉默了阵，“有什么事？我现在不在家。”
“啊，我在外面淘到一些唱片，想到你之前送我漫画，我也回赠给你。”
“心意我领了，其他我不需要。”周寻本就是想着赔礼，没想到也没想过要苏蔓回礼，“你先回去，我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周寻正在外应酬，正到他交流的环节，白秋淼已经在催促，他叮嘱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苏蔓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在他门口等着，应该过不久就回来了。
周寻回来的时候，看着门口有个黑压压的东西，他压低嗓音清咳了一下，声控灯一亮，他才看到是抱着自己取暖的苏蔓。
他愣在那，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问：“你怎么没回去？”
苏蔓从梦里惊醒，“你回来了。”
她浅浅弯起嘴角，仿佛他们之间多熟稔一样，可他们明明是上下级的关系。
周寻没让她动，抱起了她放在地上的CD机，“这是你的礼物？”
“是的！”
“这款有点上年头了，你确定还能使用？”
“不能了。”
那送来给他干嘛？周寻扬眉，想撬开她的脑袋，难不成把他当作废品回收站呢？
苏蔓又拿出背后的袋子，“这些唱片是我偶然路过买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CD机也算是我的赠品吧，它能使用，我让我们小区有名的匠师修了的。”
“你可以试听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这些唱片。”
她递给周寻一个耳塞。
她在楼道里守了太久，夜风浸透了她的指尖，带着夜里的凉，碰到了他的掌心。
他的心口也跟着一颤。
见他戴好，她摁下了手中的暂停键。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这首歌很老很老了，初中时期，苏蔓偶然在广播站里听到了别人点播这首歌，那时候的她是风靡校的女魔王，围绕在她身边的朋友很多，她并不孤独。
可偶尔也会有叛逆的时候，想听听伤感的歌曲，来表现自己的孤寂。
从前的孤寂，到头来都一一灵验，她终于成了孑然一身的女人。
平时的苏蔓时而如同顽强的爬山虎，时而又脆弱得像昙花，只不过她的存在感太强，风过也留痕，可今天不一样，她倒是真的像片叶子，无依无靠，又不被拘束。
“这是我学生时期很喜欢的一首歌。”苏蔓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那个时候我可叛逆了，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绿头发。”
她扬起头，对周寻笑了下，扯着自己的头发。
上次周寻还觉得苏蔓这嗓子和她本人有点不太符合，可今天听着她娓娓道来，她轻微的烟嗓给她的中学生活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个女人，就这样站在他家门口，把自己的年少时光一一展开，像一幅古旧的画卷。
她的讲述，又让干涸的墨迹重新有了墨香。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敞开心扉，但他还是挺乐意做这个观众的。
苏蔓时间掐得刚刚好，音乐刚完，她的故事也戛然而止，脸上褪去遗憾和惆怅，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怎么样老大，还不错吧？”
“嗯。”周寻的眼里也染了点笑意。
苏蔓把手中的唱片递给他，“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礼物，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然没想到周寻的那个礼物是赔礼道歉的。
坚硬的心壳，也因她而有些龟裂。
商场浮沉，人心复杂，大家在交往之中，都不会太交心，甚至不肯透露一丝真心。
但苏蔓在这个职场中，她保持乐本心，偶尔大大咧咧，却也依然真诚待人。
哪怕之前周寻的态度不好，她依然带着应有的尊重，也不卑不亢。
这样的女孩难得。
“你不是说不想和异性做朋友吗，那就不做，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大家喜欢我，或许别有目的，真心的朋友不多，我也不多求。毕竟命里无时不强求。”
苏蔓的评价里带着点悲观，她认为是自己的好脾气和好皮囊引来了一些朋友。
并且她觉得，周寻也这么认为。
她这样评价自己，倒是让周寻皱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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