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好似才找到理由“离二十五岁出宫还有四五年呢,着什么急?”
夏青没去看顾惟允,其实她不擅长这样的氛围,太被动,太悲伤,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但她还是笑着道“总得先准备着,在宫里你还不知道,计划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谁也说不准。我不定我马上就必须要离开皇宫了呢。”
顾惟允哑口无言,这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谁又能左右呢?
相顾无言、欲说还休,纵有千言万语,实难开口。
这一厢话了,谁也不得兴致好,不过顾惟允还是吩咐了乔欢去准备今年的年节,乔欢再看见夏青的点头后也应下了。
等出了未央宫的大门,夏青才开口道“乔欢,你不必伺候我了,接下来你也忙得很。”
乔欢拒绝“奴婢周转得来,奴婢想跟在姑姑后面。”
夏青笑了笑道“这世间除了你的爱侣,谁也不可能陪你走过一生,你不必执着于此,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还有平日里我随意潇洒惯了,不在意这些,但是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顾惟允才是皇后,你要明白你的上面是谁,下次此般,不可再看我的眼色,明白了吗?”
乔欢蓦地一下跪在地上,把夏青吓了一跳,伸手却发现怎么也拽不上来,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也得等到陛下回来,皇后平安产子吧,你急什么?”
乔欢道“奴婢只是想多谢姑姑教诲之恩。”
说完双手高举绕过头顶,结结实实磕下,让夏青颇有些无奈“你在这里给我来这招,她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快起来吧,做好这件事,能让你在所有命妇面前露个脸。”
乔欢应诺,送着夏青回了她的寝卧。
等乔欢自己回去的时候却碰上了顾惟允身边的大宫女楚问,楚问站在这条路上,显然是特意在等她。
她还是没有避过去,都找上门了,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楚问显然也看到她了,等乔欢走过去之后才开口道“还没恭喜乔姑娘,这么早就要安排节宴了,往日这可是夏姑姑的事呢。”
乔欢只当没和她说话,低着头走过,谁要楚问一下子堵在前面,非逼得她说话不可“乔姑娘这么快就看不见别人了?眼睛高了呀?”
乔欢抬眼打量楚问,楚问是顾惟允赐名留在身边的,虽说顾惟允身边的大事全在夏青和秋姑姑手上,但是楚问作为皇后娘娘面前的大宫女,夏青又因为宫务时常不能待在顾惟允身边,所以一直是楚问在顾惟允身边伺候前后,也因此在未央宫一众宫女里面很是得脸,包括乔欢,以往虽沉默,但也不与她起冲突。
乔欢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薄怒的人,淡淡开口道“多谢楚问姑娘关心。”
淡淡一句话,好像把楚问的所有怒气都践踏干净,就是瞧不起。
楚问气的眼睛发红,天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愤怒,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这未央宫里第五人,前面的夏青向苍她知道比不上,她是后来的,秋姑姑是特意来养皇子保胎的,她也比不上,可是她一个皇后的贴身大宫女,难道连一个掌事姑姑跟前的宫女都比不上?夏青再怎么厉害,还能高的过皇后娘娘去
她愤恨地开口“别太得意,不过是这一遭,若是没有夏青姑姑,你永远也没这个机会。”
乔欢点头,赞同楚问的想法。
楚问却更气,她不怕乔欢洋洋得意,这不过说明她一朝得势罢了,她就不喜欢乔欢这样目中无人,好像谁也不配和她相提并论一样。
事实上,除了未央宫的那些小宫女或六司的小宫女,整个六司的女官宦官,都不觉得楚问能和乔欢相提并论。
单看两人日常做的事情就知道,虽然楚问整日里在六司转悠、在皇后娘娘面前转悠,但也不过是些日常琐事,这缺了那短了,再帮皇后娘娘传个话。
可是乔欢是夏青正经带在身边,交过处理宫务的,六司的折子上面多少都有乔欢的痕迹,看着好像就跟在夏青身边进进出出,帮着拿些吃食什么的,可是六司的事,只要夏青知道的,乔欢一定也知道,甚至有些不需要告诉夏青的,也有人会告诉乔欢。
乔欢无意与楚问多做争执,她知道楚问的想法,但是楚问没有那个资格,但更可怕的是,楚问身边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没有这个机会。
或许真的在夏青身边待久了,乔欢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比如说有些事情有人不了解是因为她接触不到这些东西,这并不代表这个人蠢或者说这个人有问题。
她开口道“夏姑姑不在,未央宫的掌事姑姑也不会是你。”
被戳中心事的楚问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是气的也是臊的“凭什么不会是我,我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最得娘娘信重的人。不是我,难道会是你?往日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份雄心壮志?”
乔欢淡淡扫了一眼这脸红眼也红的人,她终究不是夏青,做不到那么善良,于是直接开口道“因为你没那个本事能帮娘娘弹压住六司,处理好宫务;至于是不是我不需要你操心,娘娘信不信重我也无关紧要,我劝你还是好好在娘娘跟前效力,好好当你的得宠大宫女。”
“至少不会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就死了。”
最后一句话,乔欢轻声附耳,在楚问心里却轰天惊雷,她伸手想要推开靠过来的乔欢,却发现乔欢早已经退开,黝黑的双眸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她不想承认,但确实被吓得够呛,以至于呼吸急促声音都开始发抖“你别给我来这招,我楚问也不是好吓唬的,你以为我没见过死人?这宫里谁还没见过?你不用用这招来吓我。”
乔欢平淡无波的面孔依旧那样盯着她,楚问连退好几步,狼狈的转身离开。
乔欢就这样目送这楚问远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不够格这三个听来很残酷,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楚问没有资格做掌事姑姑,正如她没有资格妨碍夏青的决定。
她慢慢朝自己的寝屋走去,在门前突然停住。
她来未央宫的时间不算最早,最早该是杏花和现在的春苗,和她一起来的人是她在宫正司最好的朋友,也是彻彻底底利用她的人。
当年乔欢看不明白,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身处在泥泞之中,也从没有人教过她这些道理,这也为什么今天她会多嘴告诉楚问的原因。
她知道那种糊里糊涂,混沌又迷茫,认知和现实完全不匹配的感觉。
但是现在这个寝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置办的家具全都变了,甚至日常还有小宫女来洒扫。
没有曾经的荣玉,春苗被安排在了别的寝屋,杏花不知道在宫里哪个地方,这是真正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她不自觉的想到了第一次见夏青的时候,那时候她只想每天早点干完活,被其他人欺负一顿之后好好地睡一觉,若是一餐能有两个馒头,她甚至会喜极而泣。
她和荣玉相携走进那间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夏青一个人坐在灯光之下,那时的夏姑姑还有些瘦弱,精神也不太好,听说是刚从安乐所出来,她有些害怕,害怕这又是一个来欺负她的人。
但是夏青姑姑转身的时候她就知道不是,因为她很少在宫正司这个地方看见这样的笑容,即使后来夏青脸上一直带着这种浅笑,但是乔欢知道,浅笑也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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