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三。
休息一段时间的黄瑞光也开始加入管理。
在一起管事，总会有理念上的冲突，宁晋川一定要把所有环节标准化，导致内部要走很多流程，对效率有很大影响，几乎所有人都有意见。
黄瑞光、庞杰等人跟宁晋川说过多次，但都被宁晋川给怼了回去。
宁晋川正坐办公室看下面人交上来的报表。
报表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还有几处错误，宁晋川把错误处用红笔勾画出来，有些地方没记录清楚则打上问好，就跟批改作业一般。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宁晋川放下手里的报表。
黄瑞光带着庞杰、刘卓、刘金成走了进来：“宁老弟。”
“宁哥！”
“宁哥！”
宁晋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来跟自己“讲道理”的。
“坐吧！”宁晋川随手拿起烟，给大家发了一圈，说道：“最近，钱振祥在这边发展很快，以前我们威胁过的很多商贩，不愿意跟我们合作，都跑他那边去了。”
“大家有什么意见？”
黄瑞光就是为这事来的，立刻说道：“宁老弟，我们正想说这个事。”
“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客户流走么？”
“原本徐存根的地盘，那些商贩基本都找到进货渠道了。”
“很多都去了钱振祥那边，还有一两个小批发商开始冒头。”
“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赚不了多少钱的。”
宁晋川吸了口烟：“你们的意思是，还跟徐存根一样，用暴力？”
黄瑞光这次来早就想好了应对话术：“我们不是一定要用暴力，我们也不用针对那些小商贩，我们可以去找钱振祥谈判，至于那两家小一点的批发商，让他们自己退出，或者转零售就行。”
“钱振祥那边，大不了给他一片地方，我们保留大部分地方，肯定是稳赚的。”
宁晋川反问：“然后呢？”
黄瑞光愣了一下，说道：“这样不就好了么？”
宁晋川指出问题：“然后，我们就守着这一点地方，等有一天，来了个比我们有背景、有实力的，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同时，我们还要随时防备新入局者。”
“按照你们的思路，我们肯定是先礼，找他们谈，让他们自己乖乖退走，如果他们不退走，就恐吓、暴力。”
“这样走不远的。”
刘卓低着头，小声反抗：“那也比现在这么窝囊强啊！”
宁晋川看了刘卓一眼，呵斥道：“这样很窝囊？还没几天，你们就要开始飘了，是不是？”
“现在我们一个月有一万多的净利润，就算一万五。”
“一年就有十八万。”
“这十八万不可能全部拿来分红，其中有一部分肯定要留下来扩张规模的，但拿个几万块钱出来分红没有问题。”
“刘卓、庞杰、刘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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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个人至少可以拿一千左右，加上一个月五十块钱工资，一年收入一千六。”
“你们这日子不比普通人好过？”
“肖曼丽以前在医院做护士，一个月四十八块钱，一年600不到，加上其他福利，全部换算成钱，一年也顶多九百左右。”
“肖曼丽是有中专文化的，有几个人能像她那样？”
宁晋川一通话说得三人都不吭声了。
刘金成这人最实诚，赶忙说道：“宁哥，你对我们好，我们心里都知道。”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别误会。”
宁晋川指了指墙上的地图：“申城，就一个屁大的地方，这个地方发展确实好，但我们做批发的，不能只盯着这一块地方，眼光放宽一点，放长远一点。”
“按照你们的办法，我们就算守着徐存根这点老本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被官方打击了，根本不可能做大。”
“申城往北是江苏；往南是浙江，我们只要在申城站稳脚，就能往这两个地方发展。”
“进一步，等我们在江苏、浙江站稳脚，就能向内地发展，我们的生意就算不能做到全国，中部几个省份，完全没有问题。”
“到时候不比守着这一点点屁大的地方好？”
众人顿时一阵沉默，他们不是被宁晋川雄图大志给镇住了，他们根本就不信。
黄瑞光更觉得宁晋川疯了：“宁老弟，你看得确实长远，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实问题？”
“运输、仓储、地方政策、地方关系、管理等等。”
“这里面任何一个都能把我们卡死。”
“在一年前，只有徐存根这样的人才敢光明正大做批发，其他人敢做批发，第二天就得去劳改。”
“现在放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收紧，又做不了了？”
“现在有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把握好？”
“退一万步，我们守住徐存根的地盘再慢慢发展也可以啊！”
宁晋川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东西没办法跟黄瑞光他们解释。
宁晋川心里很清楚，以后只会越来越宽松，不会再卡个体户脖子。
可站在黄瑞光他们的角度，宁晋川如今的规划，根本不切实际。
几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不像徐存根一样守住一片地方，不让其他人进入，原因很简单，那是犯法的，容易给自己留尾巴。
再者，宁晋川打算过些日子，就要向四周扩张。
如果不放开自己的地方，你贸然扩展，不就是等于抢地盘么？
钱振祥、李涛还拼命？
现在让他们先进徐存根的市场，等于让他们先占了便宜，宁晋川再进他们的市场，冲突也能缓和一些。
在某一瞬间，宁晋川有点后悔拉着这些人一起做生意了，没有家里那一群人听话。
宁晋川又点上一支烟，说道：“这个事没得商量，不能走徐存根的老路，不能划地盘。”
“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往宝山，还有河东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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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地方稳下来后，就向市区发展。”
河东就是未来的浦东，1961年浦东县撤销，现在浦东的地方划得七零八落，分别归杨浦、黄浦、南市管理，要到1992年浦东才会再次成立。
黄瑞光心里虽然不太服宁晋川这决定，也不干反驳，只好又说出第二个问题：“宁老弟，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内部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走这么多程序吧？”
“太复杂了，浪费时间啊！”
宁晋川知道，现在解释不通，他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干脆斩钉截铁的说道：“立下的规矩，不能破，谁也不行。”
“还有，现在管得太乱了，我会把所有部门重新规划、分责，谁也不能逾权。”
“财务、人事、仓库、采购、销售、质检，这六个部门必须要全部确认职责。”
“现在你们，管人事的也要掺和一脚仓库，管销售的也要去掺和一脚采购，乱七八糟，出事了，该找谁？”
黄瑞光语气软了下来，商量着说道：“宁老弟，这样不行的，本来一个人跑一趟就能解决的事，你这样一弄，硬要所有人围着转。”
现在规模不是很大，反应快、接受能力强的人，确实能一个人就把一件事全部办下来。
但问题也很明显，其他人都没经手，这个操作过程具体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宁晋川说道：“光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已经跟你们解释过很多次，规模小，像你们那样做可以，规模大了，一天进货就几万、几十万，出货也是几万、几十万，你们这个也去进点货，记个数，那个也出点货，记个数，乱成什么样？”
“不要再说了，最多三个月时间，我要回去过年。”
“三个月以后，你们还是现在这想法，我把所有股份给你们，我走！”
“如果真到那样，我们以后还是朋友，生意上的合作就算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宁晋川退出的事，谁也没有当真，宁晋川可是大股东啊。
“宁老弟，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生意好。”黄瑞光开始打圆场，他也不想把事闹僵。
宁晋川挥挥手：“我知道，这事就这样，你们这三个月，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要按照规章制度走。”
“还有，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犯错，报表写清楚、写好，自己检查一便，到处都是问题。”
说着，宁晋川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报表递给黄瑞光：“看一下吧！很多地方数都是错的，要是一直这样错下去，到年底三个月的时间，至少一万以上的账对不上，到时候这个钱算谁的？”
“一个人疏忽犯错，凭什么让其他股东跟着亏钱？”
“做这些事之前，上点心。”
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反驳，只能虚心应着。
等黄瑞光几人走后，宁晋川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他总算找到创业的辛苦了，各种问题缠身，用他的标准去看，黄瑞光他们都得被开除。
可在如今社会上，黄瑞光还算能力强的了，大部分人的能力还比不上他。
人才难找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