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天驷监
蔡京的家小却被阻在宣化门里,寸步难行。城门已关,前进不得。回府的道路被百姓堵截,也回不去了。这下子就不太妙呢?蔡京早已躺倒车上无法理事。
他的儿子蔡翛、蔡绦、蔡脩,孙子蔡行、蔡衎、蔡术、蔡征、蔡同等人都在上蹿下跳,然而却又纷纷无计可施。褪毛凤凰不如鸡,蔡家再大的家世,也架不住官家的恶意腹诽。
哪怕是蔡攸,自从免官后,也早已不再作死。一家人早就跑回老宅,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汴京人更加不齿,这特喵早前的父子势不两立,原来都是在逢场作戏啊?!
其实蔡京的家产,早已引起很多人的关注。耿南仲更是盘算多日。
今日他们若顺利出城也就罢了,如今却被阻在城里,半夜里就被一些有心人惦记上。
试探的结果却是纷纷大吃一惊,这蔡家的家私实在太过豪阔了!那些马车上装载的,并非一般辎重钱粮,居然全是金银玉石、古玩、书画之物!
蔡京一个致仕的老人,哪怕儿孙满堂,也都是文华传家的翩翩公子。雇佣的家奴虽众,却绝没有汴京城的禁军、百姓多。
是夜,汴京大乱。同知枢密事的孙傅正在值夜,听闻城门内的混乱,这才想起那里还滞留了不少白天被阻出城的人家,赶紧派人去太尉府找高俅调兵弹压。
可巧高俅也听到太上皇潜行消息,他也想溜出城,率领自己三千禁军赶去护驾。这时意外接了孙傅的军令,也不暇细想,当下开城门挥师猛冲进来,总算勉强控制了局势。
此时天光已经放亮,这才发现,蔡京一家的财货早已太半丢失。
遍地狼藉,居然都是金银之物。那些禁军哪里还能忍住?自然要再次洗劫一遍。可怜蔡京这样曾经权势滔天的人,居然生生惊惧而亡。
等到赵桓得到消息后,也被蔡京的家私下了一跳,哪怕被洗劫了两次,所余家私不过三成。可这三成的家私,就不下千万贯。
那么,你蔡家哪来这多财货?蔡京死了,可是他的儿孙还在。和蔡京斗了一辈子的儿子蔡攸,自然也难逃法网。
但这法网,如今也不再是赵桓的法网。因为郭药师的精锐骑兵来了!
郭药师得到平定军失守的消息,一点不比赵桓慢多少。那一日,梁方平就在军中被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赵鹤寿等人羁押。
郭药师也是抽冷子跑去牟驼岗大营,自此再未回去宣和坊。
他得到的确切消息是,粘罕留下完颜银术可帅六万大军围困太原。完颜娄室领三万军马攻克岚州、石州、晋州,马上就要威胁潼关,掐断西军勤王之路。
粘罕却亲自领所部万人精锐,并完颜希尹五千众沿着清漳河、涉水突进到相州城下。
而东路的翰离不也使挞懒领四万军攻沧州,意在牵制济南、青州。再以十万大军自涿州南下雄州、深州、翼州,沿途不断设寨驻防,遮护左右,
翰离不亲率一万精锐跳城而战,五千前锋直达洛州,与粘罕部对宗泽驻扎在磁州的宣府司形成了南北包抄夹击之势。
这确是真正的突袭之战,风险极大,但也是无奈之举!
粘罕和翰离不几乎是冒着女真分裂的危险,才算隔阻了金兀术的和议计划。如果他们此战不能迅速抵定,或者稍有差池,此后的大金国就该是金兀术在主导军政了。
两年的磨砺,已经让金兀术迅速成长为大金国最有才干的人物。他的和宋计划,也几乎不容别人拒绝。他这是阳谋,哪怕你明知道大金会从计划中受益匪浅,也无力改变。
大金自此一举奠定自己中国正统的名号,它要享国万年都有可能。甚至安兆铭这样的天之骄子,也要在他金兀术的面前折腰!
这个计划里,金兀术唯一漏算的就是他的兄弟、族人们,其实根本没有他这样的眼光长远。他们还在快意恩仇,计较胜负得失,更不甘心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势、地位。
哪怕是翰离不,纵然为自己兄弟的成长由衷高兴,但也不意味着自己就要甘愿为此失去权柄。不就是要在南朝建立一个属国吗?那么河东、河北、燕京之地也不是不可以啊!
所以,金国此战,意在消耗河北义军的兵力。此外还要兵临汴京城下,逼迫宋人割让燕京、太原、真定以北之地,另设朝贡大金的属国。
嗯嗯,还要索取宋人两年拖欠的一千万贯岁币。你金兀术废了两年口舌,才断续要到四百万的岁币。可咱们大金的要求却是一年七百万贯,两年就该有一千四百万贯。
要说费点口水就能从南朝敲诈到四百万贯,的确是你小四的本事。但是剩下这一千万贯,再想靠喷口水就要来,有些难了。干脆,哥哥们帮你讨要去!
一个附属之国,一千万贯财货,足以让上京的朝廷闭嘴了。大金与南朝自然也要从此纠纷不断,那么大金的东西元帅府,也就只能继续加强实力,而不是将兵权收归上京。
金兀术,你该去哪凉快,就继续凉快去吧!
所以,粘罕给郭药师开出的条件就是:此战若能得助,事后愿以新设属国相酬。其国北以桑干河为界、西及汾水、东至滹沱河,南到平定军。
此乃地跨河东、河北的燕国之雄主也。这种诱惑,由不得你郭药师不动心。
自然,徐知常立刻就猜到郭药师会有异动了。此时再想做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啦,乾贞记的人马需要赶快出城。汴京的局势,当真比所有人都认为的更加危殆呢!
李师师带着朵朵、安顺之在戴宗率领的一队“镖师”保护下,顺流直下宿州、泗州,他们要从楚州入海再北去海州。算起来,也只是比赵佶早走了两天而已。
朱仝却依然率领剩下的四队人马,大约五百全部遮掩了身份,潜踪隐蔽下来。因为陈丽卿进宫了,她并不放心柔福的安危,那么朱仝就不能丢下两个主母跑路。
此外,牟驼岗的天驷监有战马二万余匹,也决不能给郭药师留下。张大学士一心想要装备马匹,总是不能如愿。现在好了,两万匹战马足够他去装备了。
所以还要洗劫一次天驷监才对。邓州在中牟地方设有网点,送到那里就行了。
孙成财一脚踹开了高衙内的卧室,根本不管两个婢女的尖叫:“高大哥,那个天驷监里已经没人了,咱们兄弟发大财啦!”
高衙内本来是要跟着他爹高俅出逃东南的,结果却被汴京百姓堵住了城门整整一日,正在烦躁不耐烦呢。听到这个消息,光着屁股就跳了起来。
“那还说啥,赶紧喊了弟兄们过去牵马啊!”
弟兄们自然很多,不但他们百十个汴京无赖子悄悄摸了过去,朱仝的两队人也摸了过去。自然,更多的汴河码头工人都是纷纷出动,这些人却是徐知常在出面雇佣。
他们都是在城外的汴河上讨生活,自然不知道城内发生的抢掠故事。更不知道朱仝的这次雇佣,救了他们许多人的性命。
去牵一匹马跑去中牟,交给一个姓张的小贩,就可以得钱三贯。一个人能牵三匹马,来回不过七十里地,单趟跑一个多时辰而已,非常容易赚到的九贯钱。
和徐道长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就绝不会不吃亏。不守规矩,麻烦就可定会很大。甚至连酒楼的石狮子,都会自己跳到你家船上呢!
这些船工、水手们几年交道下来,非常明白那些事该干,那些事不该干。比如,今夜就一定要把马牵到中牟,就是该干的事情。若再多问一句为什么?那就是不该干的事情!
“喂喂,高老大,兄弟们今天围猎了一只兔子,却钻进你家营寨了,麻烦开门让咱进去找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纨绔笑嘻嘻地拍打着常胜军的营寨大门。
“这却不行啊,郭太傅行前下令,一兵一卒也不能进咱营寨呢。”那个高老大柔柔惺惺睡眼,心虚地应道。营寨中只有百十个弟兄了,其他人都去汴京呢。
若是平常百姓,甚至汴京的官员过来,他们也都不必理会。但是这些汴京纨绔却很难缠,甚至郭大帅都要退让他们几分。自己平时也得过人家不少好处,却不好冷眼相待。
“甚的一兵一卒也不能进?高老大看好了,咱们可都是纨绔,跟兵卒一点关系都没有!”孙成财笑嘻嘻地极了过来,坦胸迭肚好不嚣张。
“那也不行,只要是个人就不能进!”高老大的身后却转出来一个人,凶神恶煞一般吼道。他是守营的行营参军郭晓天,身边跟着的,却是一个女真人打扮的信使。
“这话怎么说?姓郭的你身边却是谁,难道他不是人吗?你们胆敢私藏女真人?兄弟们这就打进去,抓了那个女真人去开封府领赏去!”孙成财振臂高呼,一众纨绔轰然而诺。
“这还了得,我爹可是高太尉。你们常胜军私藏奸细,给我抓他呀!”高衙内在后面踮着脚大声吆喝。“抓到这个奸细,赏钱一百贯!”
“这么多赏钱?弟兄们还耕田作甚,咱们也跟着上啊!”一群衣衫褴褛的耕田汉子们纷纷抄起手里的农具,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