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李师师从良
时在七月,夕阳如火,比夕阳更火的却是撷芳楼的生意。李妈妈站在她家门前的树荫下,斜着身子靠在石狮子上,不时扬起身子和手中的翠绿手帕,风骚地与进出客人寒暄一二。
身边的龟公李二骡子也是满脸带笑,频频作揖跑动,张罗客人的车马安置。有空闲了就凑在李妈妈身后,献媚帮她按摩背脊、腰身,偶尔吃吃豆腐,李妈妈也不以为意。
“二骡子啊,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才对。你看咱们还有几个姐妹,年龄大了,又没有钱赎身。平白养活她们总不是法子,你要看好哪个,说一声,妈妈就便宜你了。”李妈妈道。
“嘿嘿,俺这头骡子就是个贱命,跟着李妈妈过日子就很好呢。”李二骡子却发贱道。
“啐!妈妈我呀,给你当亲妈都使得。倒轮的上你这龟儿子打主意?”
“可是李妈妈说的那几个姐妹年纪,也不比你小多少啊?而且妈妈收钱最黑心了。俺就攒下那么点钱,还要留着做棺材本呢,可不敢都给你搜刮了去。”
“嘿!你个龟儿子,一顿饭能吃人家三十份呢!妈妈都没嫌弃你,你倒敢抱怨李妈妈收黑钱?你自己看看,那些姐妹们一年到头,花了妈妈多少钱财,总不能一点本钱都不要吧?”
李妈妈的翠绿手帕有气无力地抽打在李二骡子的脑袋上,显得三心二意地散开,遮住了二骡子瞄向李妈妈胸口波涛的贼眼。
那片翠绿手帕却像乌云压了下来,李二骡子的双眼陷入昏暗中,身子也有点发凉?
“就这龟儿子的寒酸样子,居然也这么能吃吗?”头顶上传来嗡嗡的炸雷声音。
“哎呦喂,这不是高爷吗?小高爷爷不是一直走道都要绕开咱们吗,今儿什么大风把您给吹了过来?这可当真稀客、稀客。”李妈妈声音很甜,但她慌张的情绪却不能作伪。
这特喵谁啊?李二骡子不满地拿掉顶在头上的翠绿手帕。然后就看到一座肉山耸立在眼前。原来刚才那片乌云却不是手帕,而是眼前这位爷。
“高,高,小高爷爷!”李二骡子的不满立刻化为惊惧,和满脸的媚笑。
这位小高爷爷高子羽,如今可是汴京城里的传奇人物。听说他早年跟着神仙舅舅来汴京,就没能吃饱过一顿饭。
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拜师了一个小道士,总算找到吃饭地方。这也无妨,可是让人惊讶的却是,那个小道士,却敢在皇宫里行凶,还生生打残了金国来的武士勃达。
俺娘嘞,女真人啊!李二骡子不知道金国武士的能力,可这汴京城里也不是没见过女真人,那特喵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走路都要横着走的蛮横呢。
听说后来小道士离开汴京了,这位小高爷爷就跟在某个帝姬身后做保镖。
不是高衙内走了,汴京城里就没有纨绔了。
汴京城里喜欢惹是生非的纨绔多得去了,那位帝姬喜欢在汴京城里到处乱跑,而且还不喜欢亮明身份地乱跑。结果就是所有不长眼的纨绔,全在第一时间被人丢了出去。
有人挂在树上,有人摔在屋檐上。这都算好的。还有些摔回地上,伤残一辈子的大有人在。自然,因为他们招惹的是帝姬,所以事后也没人敢出来找他麻烦。
不过这位小高爷爷也极少来撷芳楼啊?偶尔来一两次,也不过找师师姑娘说几句话的意思,从不会杵在门口影响生意。
李妈妈敢在汴京城里开青楼,而且生意火爆,她自然也是有后台的人。
但是李妈妈真的很怕小高爷爷,除了他的块头和背景外,还有汴梁城大街小巷中流传的某些小道消息。关于那年大相国寺的和尚,师师的画船,两个巨大的石狮子?
那、那、那啥?小高爷爷,小的这就去二娘的包子铺里帮你拿几笼包子去。李二骡子想要溜出去搬救兵,撒腿就跑,而且跑的飞快。
可是眼前景色却毫无变化,似乎这些景色也在跟着他一起跑动?
李二骡子回头一看,魂飞魄散。自己被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提着衣领悬在半空!甚至连什么时候发生的,自己都不知道。
“喂喂喂,大胖子你谁啊?小太爷怎么没见过你?”一群客人走过来。严格地说,此前几波客人看到撷芳楼门口的事情,都悄悄地转个方向走了。
汴梁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青楼,谁家嫌事多,非要今天来这撷芳楼寻欢?看门前的架势,血溅鸳鸯楼都有可能。咱们只是寻欢而已,非要过来寻晦气作甚?
但是,总有些人喜欢例外。比如此前被陈丽卿痛殴,躲到大名府的高衙内。如今北伐失利,大名府乱作一团。高俅如何不担心自家宝贝儿子的安全?
于是又托了西军的行营参军赵子庄,顺路护送高衙内回了汴京,只盼他不要再生事才好。然而高衙内就是高衙内,不生事那他就不是高衙内。
不过他这次来撷芳楼倒是因为正事。
北伐行营参军赵子庄这次来汴京公干,却是为了登他太尉府转换文资。这事此前童贯有招呼过,本来打算北伐成功了,不拘哪个新得军州安插一下的意思。
但是如今北伐没有成功,赵子庄的麻烦就来了。他若是要继续转换文资,然后等着天下的军州哪里出缺,轮到他再上任?这还不如不转换呢!起码薪水就丢了一半不止。
可是老赵这人一根筋,他还是过来了。随身带的两千贯钱也很扎眼,高俅真心不舍得丢手。然而收钱办事很正常,收钱坑人?高俅的心中总是有点疙瘩。
何况人家一路护送过儿子,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那啥,老夫今晚还有事,便让犬子给赵先生接个风吧。嗯嗯,简单些就好。
简单?是不可能的!高衙内请客,从来就没有简单过。接风就是洗尘,洗尘自然就去撷芳楼里洗!高衙内也未必是对赵子庄多看重,人家小高衙内玩的,却是自己的心跳。
所以,赵子庄也只好从客人身份,沦落到随从地位,本来他就憋着内伤呢。
高衙内就是这个样子,赵子庄久在外地做官,并不知道汴京城里的这些典故。
但是赵子庄知道自己需要赶快转换成文资,旅顺那里已经等不及了。准确地说,是张学士那里的山东、北海匪寇们太嚣张了。
张大学士剿匪,把这些匪寇赶下大海。旅顺负责堵截这群匪寇后路,要捉拿他们去开发济州岛。再然后?就要由张大学士和他赵庄一起,分别具本献土旅顺。
然后童太尉那里就要把旅顺列为军州,自己就是旅顺的首任知州大人。所以?忍忍吧。
眼前的这座肉山,赵子庄也不认识,但他认识肉山旁边勾肩搭背晃荡着的武松。嗯嗯,这座肉山,应该就是安公子传说中的那位大弟子高子羽吧?
啧啧,这可真特喵的够高、够大的哈!
“大块头,你谁啊?知道小太爷是谁吗?赶紧走一边,别要妨碍小太爷寻乐子!”高衙内嚣张无比,抖抖细弱的胳膊,就冲着高子羽撞了上去。
周围的人,全都以手遮面,不忍淬睹。高衙内这是?想上树的节奏啊!
“啊~!”高高挂在树上的高衙内踢腾着双脚,不断惨嚎。若是在地面上,很容易理解为他在上蹿下跳。但是现在挂在树上,就显得非常莫名其妙。
“快放小太爷下来!你个死胖子!你知道小太爷是谁吗?俺爹是高俅,高太尉!”
“哈哈,哈哈!”高子羽乐了。当年被师娘揍得跑去大名府的高衙内啊?你怎么就敢回来呢!“武松哥哥,这个高衙内,嗯嗯,他想要下来,你可有法子帮他?”
武松龇牙一笑,又看看赵子庄。赵子庄面无表情,微微摇头,此事与俺无关。武松抽出长刀,这可是郁洲岛最新批次的产品,还未试过手呢。
一声暴喝!长刃闪出。那棵挂着高衙内的大树,被他拦腰砍断。大树摇晃几下,终于轰隆隆倒下。可怜的高衙内,终于在一片尘土中倒在地上。
万幸的是,大树枝丫繁茂,高衙内也只是受惊晕倒。身上擦伤几处,此外衣裳破裂而已。他的随从,赶紧把他从树枝间隙中拖了出来,试试鼻息,万幸万幸!
既然有熟人相见,武松自然要请赵子庄入内吃茶。可是入了内,这撷芳楼的大门就没人封堵,今儿的事情就没法谈妥当。
高子羽沉吟一下,走到旁边的石狮子前,奋力揽住石狮子的两个前爪,生生把这头更加巨大的石狮子移了过来,正好立在撷芳楼的大门中间。
这下子,就没人再来寻欢作乐吧?
李妈妈的一生,见过无数的豪杰之辈。她经历过的奇闻异事,也从未有今日这般扎手。最关键的是,对方意欲何为,自己并不清楚。
想要找自己的后台人物撑腰?对面小高爷爷的后台一点不会小。找官府?没有杀伤人命,只是有人在青楼前闹事,哪个官差肯出头?让汴京百姓嘲笑自己一辈子龟公吗?
等到高子羽把一袋子金沙丢过来时,李妈妈眼前一亮,今儿算是没做亏本买卖。
可定是为了师师姑娘,要是往常也就罢了。师师如今不接客了,只是弹琴说唱,身价早已不如以前。可是,可是?这事还要去询问一下宫里的李彦,李押班的意思。
李二骡子跑回来说,李押班不见,也没落下啥话头?这,这?那就是允了?!!
李师师当日就在收拾行囊,嗯嗯,小荷也跟姑娘走吧。
一袋金沙子呢!自己的良人就是个败家子,李师师甜甜地想。李妈妈被高子羽和武松那样折腾一下子,早就肝胆寸裂了,随便给点就能打发自己从良。
一行人再次回到李师师的船上,自然这艘船,如今也是李师师的私产。
一袋金沙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