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打铁的锤子
这些家伙,居然越来越随意,直到他们又在角落里翻出一坛蒙尘的米酒出来。
“哈哈,兄弟们每人来一口润润嗓子如何?”
按说,喝人家酒之前,最好问一下酒的主人,这酒能不能喝?喝一口不碍事吧?等等。
他们若是也这样问了,依照洪七的小气性格,大约是不太舍得给他们喝的。
那样顶多互相责难,喷一些口水,哪怕是被洪七暴打一顿,他们也总能溜出一两个人,不至于现在这样全军覆没。
然而洪七实在不像安师兄那样容易惹人注目,所以被他们忽略了,一点也不意外。
洪七看着这群“醉”得七倒八歪的人,叹了口气。
安师兄六岁就在玩的把戏,到现在还能继续玩下去,可见世间蠢人何其多哉?他把这些人全部找布团塞了嘴巴,反绑两手拇指,一个个丢进后面的地窖里。
那里好久没有通风了,是死是活,全看这些人的福运造化。他们的随身兵器也被丢到另外一堆废品里,洪七吃力地恢复着铁匠铺的格局,仿佛从未有过客人一般。
真隐观是片清修之地,除了本地山民过来,其他时间一年都来不了几个外客。
这些人拿刀动枪的擦黑摸过来,却又不急着上山去。哪怕洪七没有安宁练就的察人之术,也知到这些人想要不利于真隐观。至于他们来自哪里,所求何物,很重要吗?
这样的人,在这个晚上,先后来过三波,却尽数消失于无形之中。负责他们这一路行踪安排的乔道清心中有些焦躁,急急返程回报一路赶来的俞道安、陈箍桶。
“怎么回事?此前四五十口人过来,都玩失踪了?”陈箍桶也吓了一大跳。
俞道安座下弟子钟超恶狠狠走到一个双手被缚的人面前,用刀柄磕了那人的膝盖一下“姓蓝的,你在捣什么鬼把戏?”
“嘶嘶,冤枉啊。蓝某此次孤身前来,原本是要拜会陈家哥哥的。行事堂堂正正,什么时候做过意外举动?”那个被人绑缚的人,却是蓝细禾。
他本来是想过来求见陈颙的,结果陈颙却还没赶来,陈箍桶对他的来意举棋不定。似俞道安这等枭雄,又会有什么疑惑可言?先绑了再说呗。
他们这一行也是四五十口人马,不过全是内门精锐。既然前面的人马忽然失踪,那么他们就不能再贸然登山。眼看山脚下还有一处灯火,隐约传来打铁声音,那就去看看?
洪七嘴巴发苦,自己这次实在玩大发了。不应该留下来和这伙人纠缠。
这次来的敌人,不但人多,而且高手不少。能够碾压他的高手,甚至不下三人。
当然这些人也不像此前几波人那样胡乱放松身心,他们三三两两地互相结伴,前后有序,一直摆出某种临战状态。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祸害他们同伴的家伙就在眼前,还在一锤一锤地敲打铁器。
“蓝细禾,老夫记得陈颙说你在北方行医的,他还委托你打听过宋江的消息。如何你便来了南方,还不允我等去拜访真隐观?”陈箍桶神色深沉地问道。
“陈师啊!这真隐观委招惹不得呢。”蓝细禾嚷嚷起来。乔道清使个眼色,彭友窜了上来,随手从桌案下摆掏出一团破布塞进蓝细禾的嘴巴。
“你这厮就想大声嚷嚷,想要惊动真隐观吧?”洪载冷笑道。
“惊不惊动他们又有什么干系?”陈箍桶叹可口气。
此前谁也没想到方腊能一下子铺开这么大的场面和手笔。等到明教蠢蠢欲动时,此后谁也没想到方腊一下子又全军覆没了。
明教各地分舵、分坛此起彼伏去响应、接应方腊队伍,然后再一处处被朝廷西军捣毁、弹压。眼看明教百年根基毁于一旦,陈箍桶忧心如焚。
“俞教主,咱们真的不能这样被零星宰割了。陈某还是以前的意思,这真隐观的物件要不要都那么回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如今大势就是这个样子,没得扳回了。不若就依佛母所言,咱们并力出海。同时两浙势力,也让他们南下八闽安顿下来,那都是我圣教的根本之地,活得下来。
老夫就是个箍桶匠,手上就这么几块板,能合就合,不能合就离,何苦一定要勉强捆绑一起,让我圣教元气大伤呢?”
“唉!陈尊者的意思,俞某怎么会不晓得?这次来广丰,也是不得已啊。那天雷之物,俞某是见识过,当真是可以改变局势的神器。
这次顺便约你和陈颙过来,本也就是想要聚在一起讨论这话题的。咱们和方腊他们的切割,已经是大势所趋,容不得犹豫了。
然而真把我圣教组织全去了海上,这难道陆地上就不要留些根基?
陈尊者,你觉得离开两浙文华之地,咱们圣教孤悬海外,就这么这点家底子支撑下去,咱们是能进一步,还是会退几步?
不是俞某自卑,退到海上,文华不再,就靠自己圈子里的这些人折腾,咱们退几步是必然的。甚至都不要一两代人,就会形同蛮夷之邦。
所以这次过来,倒不是非要攻下真隐观。咱们可以谈合作的,比如帮他真隐观在海外弘法,立为国教,你看行不行?就算不行,咱们还可以尽出金银,收罗一些天雷之物。
或者干脆看看他们道爷中有谁愿意下山相从,咱们竭尽所能给其富贵同行。总之,退走之前,一定要带足这些文华宝贝,有个立国、安邦的方向才行。
俞某的意思却是,东海之外有瀛洲、有琉球、有昌国诸岛,咱们就把这些地方占据,再去缓慢图谋将来。
当然陆地上的基业不能全都丢了,沿海的一些地方都很险要。只要有海船支持,再有精锐驻守,这些地方还是能站稳脚跟的。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至与世隔绝,从此自生自灭。”
俞道安娓娓而谈,陈箍桶仔细琢磨着,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请恕陈某迟来,不过陈某不敢苟同俞教主的大论。”铁匠铺外,传来一句粗豪的声音。
“陈大,,,呜呜,”蓝细禾兴奋地想要叫嚷,再次被彭友塞紧了嘴巴。
陈颙进来看见蓝细禾的模样,神色大变“蓝细禾是陈某的兄弟,俞教主何故如此?”
“嗯嗯,蓝兄弟如今已经叛教之人。他还要前来阻碍我教行事,所以才出此下策。俞某本来也不想把他如何,只是要交给陈兄弟罢了。”俞道安脸色有些阴沉。
“陈某的兄弟,只要他还认陈某,那便不容他人欺辱。”陈颙向前抖开彭友的阻拦,随手拉断蓝细禾身上的绳索。
“喔,呸呸,小铁匠的这块布好脏啊!”蓝细禾恶心死了,狠狠瞪了洪七一眼。
洪七依然慢无表情地打着他的铁器,心说那就是小爷的擦脚布,谁让你含嘴里啦?
铺内众人这才骇然回过味来,他们来了这长时间,可是这个小铁匠居然还在一锤一锤地敲打铁器?特喵的这是个小傻子吧?
陈颙却笑眯眯地盯着洪七观察,忽然伸出一步,又后退一下,左进,右突。
他的动作幅度都不大,也不算迅疾,可是洪七的额头却慢慢渗出汗水。敲击铁毡的动作,也渐渐和陈颙的步法融为一体。
这时候再看不出小铁匠的厉害,在座的好汉们就白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了。
洪七也是暗暗后悔托大,这些人里面,现在就能稳压他的人最少三个。
如果此前的人还只是凭借武力、经验胜他,看不清他套路的话,那么最后走进来的这个陈某人,那是无论套路、经验,还是眼界,都能稳稳地压死他一头。
更可怖的是,他如何也会我真隐观的步法?
陈颙看看小铁匠渐渐不支,也不为己甚,哈哈长笑一声收住脚步“你是黑风怪的弟子?不对,不对!黑风怪也不大呢。你是他师弟,这下对了吧?”
“黑风怪?”俞道安、陈箍桶都是吃了一惊。
“抓住这个小贼!”匆匆从里面搜索出来的乔道清、管孙众、洪载飞奔出来。
众人既然开始对洪七生疑,自然就要仔细探查。洪七又没有非要如何隐藏的打算,被找到地窖里的教众,实在平常。
“这个小贼,居然把我教数十兄弟全给锁拿在后院地窖之中,如今个个生死不知!”罗闲十虎吼一声,挥刀砍来。
洪七叹口气,顺手把铁棒、铁锤丢入炉火上,却从身边撩起一把带鞘的长刀迎了过来。
陈颙脸色大变,伸手揪住罗闲十的后背衣襟就往后拖拽,“罗兄弟快闪!”
罗闲十赶紧后仰,一缕寒芒从鼻尖上掠过,几丝发梢被激荡空中,缓缓落下。手上也早已一轻,自己的朴刀只剩下一截刀身。
李满却是看准空挡,贴身过来想要擒拿洪七的左臂。
但是洪七左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打铁用的锤头。李满狞笑着,这么绵软的招式也想躲过俺的擒拿?当真妄想。双手一抖,就想缠住那柄锤头发力。
忽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响起,铁匠铺里弥漫出一股难闻的烧烤焦糊气味。
“啊~!啊~!”李满抱着烫烂的双手,一溜烟地退出圈子,连连甩手不止。
那柄铁锤,却是洪七此前随手丢入炉膛的物件。
虽然还未烧到红透,拿来欺负一下李满这种没脑筋的憨货,依然绰绰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