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海上逐亡
“传令!除张伯奋靖海忠义军第一都营职务,发落医护营效力。副指挥使赵子庄兼领第一都营。”安宁冷眼看看张伯奋的颓废,叹了口气。
谁家父母不想望子成龙呢?哪怕张大学士再怎么清醒知道自己儿子不是领军材料,终究还想要试试,也在他身边放了不少好汉扶持。
结果一战之后,依然还是这么一副熊样子!
这和海州城外的厮杀不同,那是有人在指挥策划,张大公子依计行事而已。所以张伯奋就能勇猛无敌,甚至连索超那等猛人都堪一战。
可是独自领军就不同,军略定策这些捣鼓人心的玩意,张大公子从来都是望而生畏。最后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不爱学习误的事。
大军略做休整两日,第三天就退出宁海湾,悄无声息地往瓯江进发。
昔日林灵素师叔在七星洞羽化后,大师兄张如晦就移驾去阁皂山接掌山门。那么林师叔留下的七星洞,可定就要被人惦记上。
俞道安亲自攻打过七星洞,却连洞口都没能碰到,应该印象非常深刻才对。等到七星洞荒废后,想让俞教主不惦记它,就如小师叔昔日不许狸猫抓老鼠一样,难如上青天呐。
将心比心,哪怕换成安宁自己,也会努力把七星洞经营成自家的秘密巢穴。教中那么多值钱的宝贝,不藏在七星洞,难道藏在家里的床板底下?
那要多大的一张床板,才能遮得住啊?
如今安宁每日的海上行军生涯,都是从殴打张伯奋开始。因为卢俊义写给燕青的血书,给他带来的刺激实在太大。
人家老卢已经认主翁了!已经铁了心上自己的贼船。可是自己这个主翁,此前的一路上,还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手除掉宋江、卢俊义这两个梁山泊的大首领,直接夺军!
甚至都做了一些具体的杀伐准备,如今想来,实在惭愧至极也。
自然,安宁心中的惭愧也就是一说,毕竟并没有出手那些计划。可是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玉麒麟,竟然为了遮护张伯奋、宋江大军突围,而把自己陷入必死之地!
如果安宁此行是先接应到张伯奋,先看到这封血书的话,宋江就别想投靠什么西军了。他真会被安宁活活打死的!现在宋江躲过了一劫,张伯奋却已被殴打成猪头。
然而瓯江入海口的海面上,被人胖揍成猪头的人,还大有人在。
几叶小舟正从一处海岛后的水面上仓惶划出,后面奋力追赶的三十余艘海船大小不一,箭矢如雨。小舟上的人,只能竖起几块木板遮挡,毫无还手之力。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能够不断划行,就意味着还能留着一线生机。
但是出了海口,没了海岛的遮掩,海上状况就一览无余。这时他们才发现,更多的海船正在迎面驶来,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下。
安宁的船队,经过前后两次南行征调,如今足足积聚了海船十艘。排在小小的瓯江海面上,绝对是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
那小舟上的人,已经绝望之极。前后堵截、追赶他的海船,超过了一百二十艘!
“天爷爷啊!我方家什么时候招惹你的怒气,要这样绝我族嗣!”方五松仰天长叹!
那个方腊贼举事,居然要杀我一家四十二口!就算是兄长方庚阻了你,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去杀了方庚,别人都不会说你什么。可是他却不分老幼,一起全给害死了。
要知道,方腊此前就是方家的管事,两家的血脉,也还是三服上的堂兄弟。否则方腊在他家漆园里,哪来那么大的权柄?
那夜兄长方庚出逃,现在已经投靠西军,正在引着官兵攻打清溪老巢。自己此前随陈师去联系江湖朋友,算是躲过灭门的那一劫。
可是如今方腊举事失败,俞教主居然还要迁怒自己身上?甚至下令缉拿?方五松其实是在陈箍桶、陈颙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
但他却不忿这样,这天下总是要有天理的!俞教主凭什么就能这样肆无忌惮?
方五松的想法和安宁差不多,都是拿定了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不过安宁想要的是俞教主财货和军功,方五松就想一把火烧了他俞道安的贼穴。
就算你能攻下真隐观又如何?俺只要一把火烧掉你的贼巢,你就没有退路了。自然,方五松也没有安宁的财大气粗,兵强马壮,他的身边只有自己嫡系人手二十余人。
这些人此前都是方家漆园的伙计。那次方腊所杀的方家四十二口,可不是因为方庚、方五松的爹娘能生养,而是其中许多人,本来就是这些漆园伙计的家人。
他方腊,一直都在滥杀无辜!
方五松不知道俞道安还有七星洞这种地方,他以为烧了贼巢,俞道安就没了跟脚。
哪知道在他突袭烧了俞道安老家贼巢后,就被他的堂姐方明月找到破绽。方五松的破绽就是他准备出逃海上的几条小船,块头实在太小了。
方五松是从宁德出海,沿瓯江上行突袭俞道安老巢的。如果说突袭之前还没引起他人关注的话,突袭之后,他就是众矢之的!
方明月准备出海的套路已经快有两年了,自从安宁一句“海上升明月”的胡言乱语后,方明月就和俞道安讨论良久,越来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四海之滨,莫非王土,这是大宋朝皇帝的口头禅。但是四海之滨以外的地方呢?
那就是法外之地!身为明教内门领袖的俞道安自然明白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情,在海上为自己谋一处立足地方,的确很有必要。
不过类似这些事情,想通了不代表就能做好它。特别是在未雨绸缪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抱着“不急”的心态去做。
因为手头上的紧急事情,实在不少。一年多时间里,方明月也才准备出三十几条海船。俞道安更多的心思,还是花费在七星洞的布置上。
方明月也早已丢弃了俞道安的巢穴,以海船为家了。左右俞教主他?嗯呐嗯呐,也没什么有趣的游戏可以玩耍,方明月乐得一个人清净。
方明月的心中,其实隐隐都在怀念那次被小道爷生擒后的场景回味。那种男人才有的雄壮诱惑,俞教主可没法给予。所以方明月的坐舟,就一直停靠在她被安宁擒拿的旧地徘徊。
她的船队很轻易地黏上方五松的几条小舟,一路追杀,直到她遇见安宁的坐船。
方五松本来想要玉石俱焚的,小船上的松脂、柴火一应俱全。
一个伙计开始准备打火,想要点燃这些松脂、柴火。另外几个伙计,纷纷准备挠钩,想要把自己的船和敌船一起勾连。
等他看见对面船上露出身形的少年正在笑眯眯盯着自己时,方五松长叹一声,挥手叫停了正在准备玉石俱焚的身边伙计。
能活着,干嘛要去死啊?然后他就纵身一跃,自投罗网去了。
他的伙计们却还在小船上举着火绳,傻傻看着自家小公子和那船上的少年勾肩搭背地亲热寒暄,好不诧异?终究还是心中一松,看来,今日是不用赴死了。
眼看着走投无路的几条小船忽然就有了援兵,上百海船黑压压地围拢上来,一点点压迫自己船只的活动空间。方明月这才发现,自己一年多的瓯江训练和布置,就是个笑话。
敌船上的长竹杆密密麻麻,自己哪怕想要纵火同归于尽都不可能。等你烧断那些撑起的长竹竿,自己的船早该烧成灰烬了。
这些长竹竿,却是在宁海的山脚砍伐来。那里生长着绵延数百里的竹海,甚至那些天,张伯奋的那些兵们,吃竹笋都吃的脸色发绿,肠道便秘。
安宁自然就能想起后世戚继光的狼筅。他当然不想做的那么麻烦,但是俞道安掌管着明教内门,手下的高手不少。自己没必要让军卒和他近身缠斗,伤到谁都不合适。
那就拉远距离再打架啊!比长枪还长的狼筅就可以拒敌两丈开外,整个狼筅展开枝杈后,最少遮蔽两尺左右空间左右。狼筅后面的人,无论弓弩还是长枪,都有偷袭对手的机会。
现在用在海上的船只作战,貌似优点更加突出?
对面船上刀手的朴刀虽锋利,可以轻易削断狼筅前端,然而削断后的狼筅就会变身为长枪,而且越削越锋利,捅不死人也足以把对手弄的遍体鳞伤。
方明月的船队?安宁惊诧莫名。她怎么想到要捣鼓一只船队呢?安宁表示莫名其妙。既然也是熟人,自然也不好非要把人家往死路上碾压。
何况,自己的无数春梦里,还曾有过这女子的身影。
“船上人员全部丢下武器,解开腰带,互相用腰带捆绑对方双臂、双手!动作要快。老子数到一百个数,没完成的船只一律击沉。捆绑不紧的人,一律斩首!”
这是武松的大嗓门在嘚瑟,比他还嘚瑟的是二嘎更加嚣张的“嘎嘎”长啸!
“稍候片刻,先让方家小娘子还有其他女子先上船受降。”安宁赶紧补充,逼迫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解衣宽带,会让自己落下万世骂名的!
安宁坚决不能干这事。 。